“分开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尉迟谦转头对柏原崇说，他希望可以从柏原崇的眼里看见他想要看的神色，但是并没有。
“还行，该吃吃，该睡睡。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有点烦心以外，其他都挺好的。你呢？”柏原崇依旧朝着前方看，只是不知道是在看外面的雪景还是玻璃上的倒影。
“我也挺好的。”话音落下，他下意识摩挲着腕间早已褪色的旧手链---那是柏原崇当年送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扣时，心口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酸胀感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连嘴角的笑意都僵的发涩。
“挺好的就行。”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前面的木桌上，避开了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明天还得上班，我先走了。”
话落，他没等到尉迟谦的回应，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他没回头，脚步保持着均匀的节奏走向门口，开门时刻意放轻了力度，可关门的瞬间，指腹却在门把手上攥出了白边。直到走出便利店，他才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背影挺得笔直，却不敢回头望一眼刚刚那个位置，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一回头就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柏原崇走出便利店时，风雪像是被按下了加急键，雪粒砸在脸上的力道比刚才更甚。他把衣领拉高，遮住半张脸，小指上的尾戒在风雪里泛着冷光，和当年那场雪夜里的光泽如出一辙.
他没有回家，而是沿着被大雪覆盖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城市还沉浸在即将新年的喜悦里，偶尔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笑着跑过，身上带着酒气和烟花的硝烟味，他们的喧闹像一层薄薄的膜，把柏原崇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单调而沉闷，像是敲打着他尘封多年的心事。
八年了。
柏原崇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八年前的跨年夜，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只是那时的雪似乎更温柔些，落在他和尉迟谦的肩头，像是上天赐予的白色幔纱。那时他们还在念大学，挤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分享一碗热乎乎的麻辣烫，看着窗外的雪，畅想着毕业后的生活。尉迟谦说，等他们有了稳定的工作，就去一个有海的城市，买一套带阳台的小房子，阳台要种满柏原崇喜欢的向日葵。
柏原崇那时候信了。他甚至偷偷攒钱，想在毕业那天给尉迟谦一个惊喜，就像那年的跨年，他提前半个月准备的尾戒。可命运总爱开玩笑，惊喜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尉迟谦冰冷的一句话“就这样吧。”
这些年，柏原崇很少想起尉迟谦。他毕业后换了城市，进了一家设计公司，从底层设计师做到设计总监，一路跌跌撞撞，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他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以为自己早已把那段感情埋葬在旧年的雪里，可直到今晚，直到在便利店遇到，看见那张多年前很想见到的脸，以及小指的尾戒。他才发现，有些执念，从来没有真正消失，只是他刻意尘封，一旦被触碰，就会汹涌而出，将他淹没。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打断了柏原崇的思绪。他掏出来看，是助理发来的信息，提醒他明天上午十点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让他记得准备好方案柏原崇回复“知道了。”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他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他住在六楼。推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雪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一旁。
小指上的尾戒硌的他有些不舒服，他抬手想摘下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又停住了。这枚尾戒，是他跑遍了大街小巷才找到的，上面刻着他和尉迟谦的名字首字母缩写---b和y。
柏原崇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尉迟谦的样子，少年时的尉迟谦，眉眼清俊，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星星，在冬天的时候会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会在他熬夜画图的时候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那些温柔的碎片，像电影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温度，却又在触及现实的那一刻，变得冰冷刺骨。
他不明白，尉迟谦为什么说分手就分手。他们那么好，好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尉迟谦有了别人。这些年，他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被这些疑问折磨着，可他从来没有去找过尉迟谦，他骄傲，也自尊，被人那样绝决的抛弃，他做不到低声下气地去追问原因。直到今晚在便利店遇到尉迟谦，那一瞬间他突然不想问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柏原崇就这样靠在沙发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跨年夜，尉迟谦坐在他对面，笑着对他说：“小崇，新年快乐。”他想伸手去碰尉迟谦的脸，可对方却像烟雾一样消散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漫天飞雪里，茫然无措。
第二天早上，柏原崇是被闹钟吵醒的。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拉开窗帘，外面已经一片银装。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洒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公司。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他看到了昨晚扔在一旁的外套，想起了小指上的尾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摘下来，只是找了一根黑色的绳子，把尾戒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藏在衣服里，贴着心口的位置。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枚尾戒，也不想再被过去的回忆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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