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曹某人

当夜,沈思弥睡不着,硬是拉着许琢圭谈起了天,让她也不准睡。

许琢圭困得不行,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听着沈思弥又一次绘声绘色地,讲她和曹掌柜之间发生的故事,偶尔附和一两声。

“你们……相处得……”她已经困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表示:“……真融洽……”

沈思弥摇醒她,着重道:“我们之间可不只有融洽,我和他,都已经那个过了!”

此时的她卸了妆,露出了原本清丽干净的脸,杏眼桃腮,如花笑靥,说话间还有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许琢圭揉了揉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那个,是哪个?”

她嚼得弥弥今天说话没头没尾,怪怪的,而且她真的好困呐,好困呐……

沈思弥羞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就是男女之间,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那种事……”

一句话让许琢圭彻底惊醒。

她撑起身子,把沈思弥咚在榻上,严肃问道:“弥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沈思弥眼神闪躲,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主动的。那夜我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曹掌柜屋子里,还一个不小心扑倒了他,然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听着这些,许琢圭始终眉头紧锁。

“圭宝,求你别这样看着我……”沈思弥忽然难过起来,眼中噙满了泪:“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子?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此刻的她脆弱像一豆满是裂纹的青瓷小盏,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碎在风中。

许琢圭将她抱在怀里,无比郑重道:“我从来没觉得弥弥脏,弥弥是我见过最好,也最干净的女子了。”

她轻轻拍着弥弥的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好害怕,害怕你在这里受了委屈,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沈思弥紧紧抱着她的腰,道:“不会的,曹聪他待我极好,他理解我,尊重我,还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他是这世上,待我第二好的人!

“其实,刚到长安的那一段日子,我有无数次想过要放弃,想着跟那些来找我的走狗回刺史府算了,左不过就是给那老东西生个儿子。

“可是他告诉我,女子不应是生育的工具,我才发觉自己从前的想法错得多离谱。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忽然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躲躲藏藏一辈子,也不错。”

这长篇大论的,把曹某人夸上天。

“对不起……”许琢圭觉得内疚无比:“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

初到长安的时候,沈思弥因为尚有一技之长,寻到了此处布庄落脚。

可她却在赚钱的路上屡屡碰壁,吃住都成问题,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也就忽视了弥弥的感受。

她自责不已:“我那个时候要是多关心你几句就好了,你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圭宝,你没做错任何事,千万别怪自己。”沈思弥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开起了玩笑:“等曹聪从宣州回来了,我一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他真的很好的,我还怕你见过他后,也喜欢上他呢!”

再说下去,姓曹的就要成万人迷了。

许琢圭破涕为笑,道:“我才不会!”

——

晨正时分。

今日的布庄格外清净,竟是一人也没有。

这非常不同寻常,因为平素这个时辰,布庄里早已有工人做工的声音。

许琢圭让沈思弥别太担心,在纸窗上戳了个小孔,朝外观望去。

偌大的院子里,排列着数十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皆手持利剑,来者不善,似乎只要有人敢轻举妄动,就会将其刺个对穿。

沈思弥害怕极了,差些喊叫出声,好在许琢圭及时将她嘴巴捂住,安抚道:“弥弥,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沈思弥颤抖着声音,捂脸哭道:“外面那群人,是刺史府的侍卫,他们来抓我了,我好像还是逃不掉……”

“弥弥,你别害怕”许琢圭按着弥弥的肩膀,坚定道:“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故意笑得很轻松的样子,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会会他们。”

沈思弥拉住她的手,许琢圭一再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安抚好弥弥,许琢圭淡定地走出了屋子,正面与洪州刺史府的人打了个照面。

持兵器的一众侍卫见有人出门,皆呈现出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

许琢圭对上他们并不露怯,阴阳怪气地反问:“布庄内院都是些女子,不论诸位是谁,大清早堵在这里,总归不太好吧?”

为首的男子眯了眯眼睛,亮出了象征身份的腰牌:“有人透露消息,说我们刺史的如夫人躲在这里,我们特来此,接她回家。”

游刃有余的表情,似乎在说:别不识好歹,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许琢圭不为所动,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如夫人。”

男子拔剑出鞘,将剑尖指向了她:“明知故问!”随即高声道:“如夫人,我们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你就在此处,快随我们回去吧!”

许琢圭面对剑锋不曾退缩,她不想退缩,也不能退缩,弥弥现下只有她了。

她迎上前,质问道:“阁下奉洪州刺史之命,特来长安寻人,这番剑指普通百姓,莫非是刺史授意?”

男子一言不发,眸中怒火一触即发,许琢圭进一步逼问:“天子脚下,王法何在?还是说,洪州刺史早已不屑礼法,已经将手伸到长安来了?”

她背过了手,尽显威严,可实际却是,她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背过手去只是为了掩饰这一点。

男子含着一口恨,黑着脸收回了剑,直接对着虚空对话:“如夫人,主君待你宠爱有加,夫人也是对你关怀备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小小县官之女,能够入堂堂刺史的府中做妾,已是高攀,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主君对她好,是因为她美貌和年轻的身体;夫人对她好,是因为她能够为其分担生育之苦,外加一点点可笑的物伤其类的感叹。

他们的好,是强加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她又凭什么知足?

沈思弥躲在屋子里,已然绝望,正有推门而出,跟随刺史府侍卫回洪州的打算。

家养的雀鸟,如何能高飞?

一道男声响起:“我这小小布庄,竟来了这么多尊大佛,有够热闹的!”

怪异的装束,戏谑的表情,浑身上下离经叛道的气息,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曹聪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掏出一沓文书,一脸开玩笑的样子:“我特意跑了一趟洪州,你们猜怎么着?

“洪州刺史一见我,就吓得腿都软了,还立马将沈思弥的身契拿给了我。”

他宣告道:从今日起,沈思弥就是沈思弥,再也不是什么刺史府的如夫人。”

他说得一脸轻松,仿佛他从洪州一路赶回,不眠不休四天三夜,换了七匹良马什么的,都是不值一提的过往云烟。

为首的侍卫查阅过文书,询问曹聪:“确实是官府画押的身契,你是如何拿到的?”

曹聪不耐烦地甩脸道:“你管我?山人自有妙计,你要是再不走,影响了我们门店的生意,我可就要问你们刺史府讨要赔偿了。”

那侍卫自讨没趣,也没再多问什么,摸着腰剑的剑身,领着众人悻悻离去。

不知是不是许琢圭的错觉,那侍卫临走之前,好像还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曹聪对着离开的一行人招呼了个“再也不见”,便颇热情地朝许琢圭道:

“你就是许琢圭吧?某人常跟我提起你,唠里唠叨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伸出手,手掌停在身前,做了个奇怪的等候动作:“我是曹聪,虽说是初次见面,到以后免不了还要再见,请多多关照!”

许琢圭看着他的动作,不知该如何回应,结结巴巴学着他说话:“多,多多关照。”

这是她第一次见曹聪,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有能让人一见倾心的魄力。

沈思弥推开屋门,早已泪眼婆娑。

曹聪朝她张开双臂,笑道:“沈思弥,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现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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