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慕念抽到的是一号。
说实在的，这个出场次序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吃亏，一号出场，意味着评委的评分标准还没有完全确定，后面的所有选手将以她的表现为标杆进行评分。
慕念想要赢，就必须出色到极致。
出色到，任何一个人看完她的表演后，都能够记忆深刻到曾经沧海难为水。
舞台上，红色的幕帘缓缓拉开。
幕帘后，身着明黄色唐装的少女缓缓出现，她就那样静静卧躺在公主榻上，身姿曼妙，容颜绝美，只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动。
台下，童嫣的眼睛死死锁在慕念身上，她在心里冷哼一声：不过是以色侍人，舞蹈还是得看真功夫，在场那么多专业的评委，又怎么会因为一张脸而给她打高分呢？
她等着看慕念出丑。
与此同时，昂扬的音乐响起，台上的慕念从公主榻上起身，满脸骄傲，她旋转、跳跃，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盛唐的繁荣昌盛。
随着她的表演，观众们也好似被带入了一个盛时的大唐：百姓康乐，开放自由，万国来朝……人人都想看看那时的中华，于是大家便都不由自主地沉醉于慕念的舞蹈，不由自主地脸上浮现出微笑。
大唐啊……
那是中华永远的骄傲。
蓦地，音乐突然变得低沉了起来，人们看到，台上那身着明黄色唐装的少女，眼底浮现出不可遏制的悲伤，她舞步变得凌乱起来，是战乱和纷争，是炮火和杀戮，让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女无法再尽情起舞。
少女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曾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如今却尊贵不再，荣宠尽失，她承受不住这样的落差，跌落在地上。
然而她的视线，却仍旧紧紧锁在那张公主榻上，仿佛这张公主榻，便是大唐最后的风流。
于是她再次起身，在再次骤然昂扬的音乐下，拼尽全力继续舞蹈。
观众被她的表演所感染，心也不由跟着她揪了起来，公主一舞，无关风月，无关个人的悲苦，而是将自己置身于国事之中。
她要舞出大唐最后的荣耀！
不知过了多久，公主停止了她的舞蹈，满含深情地望向那张公主榻，她将衣裙上的佩带解开，缠绕在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勒紧，然后直直倒下。
随着盛唐，一同消亡。
音乐戛然而止。
幕帘再次阖上，观众席上，有一瞬的安静，大家屏息凝气，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氛围之中，甚至有的观众开始掏出手帕，默默擦起眼泪来。
——为公主悲惨的命运，更为盛唐的衰落。
宋茹对慕念的表演满意极了，凭心而论，她在慕念这个年纪，可没有她这样的水准，一流的舞者不仅仅表现在技巧上，更能够将观众带入到整个舞蹈情境当中。显然，在这些参赛的青年舞者中，只有慕念做到了。
她站起身，带头鼓起掌来。
其他几位评委见宋茹这般，便也不再矜持，纷纷站起，为慕念鼓掌。
观众们这才如梦初醒，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童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她死死咬住唇，不甘心和委屈同时自心底涌起，直至口腔中传来血腥味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还好现在众人都沉浸在慕念的表演中，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悄悄看向宋茹，女人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和自豪。童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宋老师会对慕念如此看中？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慕念的天分？
-
与此同时，M国，地下酒吧。
混乱颓靡的灯光下，江舸被簇拥在人群中央，手里的手机正实时直播着莲花奖决赛，慕念翩然的身影被圈在小小的电子屏幕中。
江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对面是个留着脏辫，身材高大的黑种人，见江舸不理他，他也没耐心，伸手推他肩膀。
江舸抬起头来，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挑衅，他小心翼翼收起手机，手机里一闪而过慕念的脸，恰好落在脏辫男眼里。
脏辫男吹了下口哨，对江舸道：“江，这就是你喜欢的东方姑娘？”
他眼里的挑衅转换为不加掩饰的下流：“听说东方姑娘身子比我们这边的姑娘软多了，你要是试过了，就让给我，让我也试试，怎么样？”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脏辫男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江舸打人本身就狠，这下又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脏辫男被打的一个踉跄，嘴里涌出鲜血来。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在地上啐了一口，开始反击。
江舸身后簇拥的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见状，迅速把脏辫男围起来。
一对多，怎么看都是脏辫男吃亏。
脏辫男常年混迹在这种场合中，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视线像条毒蛇，透过人群，牢牢锁定住江舸。良久，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你怕了？”
江舸同他对视，黑眸沉沉。
“江，你以为你身边的这些人是为什么才跟在你一个东方人身边？还不是为了你的钱？如果你是个穷光蛋，谁还会多看你一眼？”脏辫男继续激将：“是男人，就让他们都起开，咱们一对一。”
江舸仍旧不为所动。
脏辫男想到什么，他手摸摸下巴，继续道：“话说回来，视频里那个东方姑娘真是美，我刚好像看到，手机屏幕上有她的名字……”
他语气下流极了，江舸不想再听下去，他拨开人群，跟他们道：“我自己来。”
脏辫男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他和江舸一对一，脏辫男虽然身材要比江舸高大的多，却不如江舸灵活，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没占上风。
渐渐的，两个人脸上都带了伤。
脏辫男自认为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被打成这样，还被围观，面子上挂不住。他吐了口血，不愿意再继续让人看笑话。
抬抬手，示意江舸停下来。
江舸的拳风止住，听见脏辫男道：“你在这为她打架，她知道吗？像她那样高贵的白天鹅，能看上你这样在烂泥里混沌活着的人？”
他这话等同于在戳江舸的肺管子。
江舸脸上的狠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措，以及……满脸掩饰不住的失落自卑。
脏辫男得意地笑了。
他知道，虽然这场架没打赢，但他在精神上，绝对是给了江舸重重一击。
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走近，拍拍江舸的肩膀：“别想了江，你得不到她。”
话落，明显看到江舸眼神更加暗淡无光。
脏辫男哼着歌，走出了围观的人群，只留下失魂落魄的江舸。
他站在原地，垂着头，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生机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人群散去，有个刚刚簇拥在江舸身侧的少年将江舸的手机递到他手里。
手机屏幕上，慕念正在发表获奖感言。
他的小姑娘真的做到了，真的成为了莲花奖初赛、复赛、决赛的三冠王。
她真的好厉害！
江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机屏幕，屏幕里，是他朝思暮想的月亮。
“月亮”笑意盈盈，眸中的温柔自信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沉迷地望向她，她发表完获奖感言，开始进入主持人的提问环节。
主持人:“慕小姐这次的舞蹈风格和以往差距很大，动作上也做了很大突破。我们都知道，舞者风格一旦定型，就很难有所改变。请问你何以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去进行这样的表演呢？是剑走偏锋？还是孤注一掷？亦或是对自己的舞技有绝对的自信呢？”
“都不是。”
她漂亮的桃花眼对准摄像头，隔着电子屏幕，好像能直接看进他的眼睛里。
这瞬间，江舸心乱的不像话。
他听见她温柔似水的声音：“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改变，让一个人知道……”
“……知道什么？”
“我可以，他也能做到。”
主持人不解地看向慕念，连带着台下的观众，都不知道慕念究竟要表达什么。
然而江舸却明白了，舞者的舞风改变何其艰难，慕念都能做到，那他呢？难道就不能为了她努力一次，摆脱曾经那个不堪的自己？
主持人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开始追问慕念：“慕小姐口中的他，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非常重要。”慕念顿了顿，坚定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他，想嫁给他了。”
她要告诉全世界，她对他的感情。
——
不是喜欢。
不是爱。
是一生一世，托付终身。
女孩说这话时，漂亮的面容上满是认真，她甚至没有表白时的娇羞，只是异常虔诚地在诉说着她的少女心事。
她希望她的少年，能够振作起来。
江舸……
此时此刻，你会在看吗？
那你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又知不知道，我在等你？在思念着你？
-
滴答滴答……
地下酒吧里，悬挂的钟表正孜孜不倦地计着时，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江舸只觉得，自己已经死去的心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他手抚摸上心脏的位置，感受到它强有力的跳动。
于是人们看到，原本还浑浑噩噩毫无生机的少年，眼底突然缀满了光彩。
流光溢彩，绚烂非常。
那是重燃的，对生活的信心。
江舸本以为，月光永远不会照耀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却没想到，他竟然有福气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月亮”。
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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