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清风卷落花木，是半园落叶碎花。
玫瑰古堡园区前，众人各怀心事。有人兴奋，有人紧张。
——这是这个副本的第三天。
早有人一身燕尾服等候在古堡前。这是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中年人，约莫四五十来岁，似乎不苟言笑。
“是主人请来的贵宾吧，请进——”他拖长了语调。
***
旌旗十万协会。
昏暗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楚沐垂眸，似乎看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继而，才拿起了手机说道：“大概率，可以收网了。”
楚沐思考了很久。
——“沈吟风”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堡副本出现的当天，整个极乐世界都满是玫瑰花。而现在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玫瑰花都一片萎靡。
楚沐构想了百八十种可能性。
最后又一一推翻。
屏幕另一头传来不确定的声音：“老大，你确定？”
“确定。”楚沐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花，“在极乐世界范围之内，没人打得过阎罗，这是领域问题。但是……但是他毕竟是个恋爱脑。”
“……咳咳咳咳！老大，阎罗跟恋爱脑两个词，完全没关联吧。”
楚沐先挂断了电话。
手中的玫瑰花被安安稳稳地放置在了台面上。他一抬头，就看到最新投屏的屏幕上出现的玫瑰古堡全貌。
投屏只会投玩家醒着的时候，他们休息的时间，投屏只会放玫瑰古堡的全景图。
那这么一来，这沈吟风还挺讲礼貌的，投屏也不会投人家睡觉时候的样子。
***
玫瑰古堡内。
游客守则“哗啦啦”地被翻开，其中的玫瑰古堡守则却不是一下子全部浮现，而是堪堪出现了第一条。
[欢迎光临玫瑰古堡。]
[第一条：请听管家的话。]
管家朝众人敬礼，旋即道：“今晚会在城堡举办一场舞会，不妨请大家抽取要玩的游戏。对咯，请不要将抽到的游戏告诉别人。”
管家抱出一个黑色的纸箱。
——游戏。
江星稀忽地想，按照之前故事会上陆顺源的说法，在上一轮中，“石头剪刀布”是被隐藏的规则，这与游戏有关。那这一轮，被隐藏的规则又是什么呢？
他从纸箱中抽出一张纸条。
“唔。”就听不苟言笑的老先生忽然大笑了起来，神色中又带着悲悯，“唔，怎么会是上帝视角呢。”
那张纸条上，字体写的歪歪扭扭。
——“上帝视角”。
老先生此时望向江星稀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他轻声笑道：“小同志啊，你跟阁下有什么仇啊，让他这么对你。”
江星稀面无表情。
虽然不知道上帝视角到底是什么，但是江星稀知道“阁下”大抵是沈吟风。
他冷漠抬眼：“我始乱终弃行了吧。”他将纸张一折，随手塞进了口袋中。听这管家这么说，上帝视角大概是个很困难的游戏。
他昨晚不就是没收沈吟风的手机让他不要和白碱雪乱七八糟聊天了而已吗？！好记仇的阎罗！
规则。
这一定是这个副本最核心的主干，并从其中衍生出了很多支线。在其他区域，游客守则是凌驾于一切，任意的怪物、任意的工作人员都应该受制于规则。但规则也似乎很凌乱，缺失了它本身该有的“约束感”。
规则本身便是为了“约束”，而游客守则却要游客去违反规则。
而唯一不受规则所限制的，是沈吟风。
等等——玫瑰古堡这个副本本身便是它拉人进入的，和其它副本都不一样。这里一天只有十二个小时，还带了点西方神明的迷蒙色彩。玫瑰小镇的玫瑰花代表的是神明，是反抗，是斗争；那玫瑰古堡的玫瑰花又代表了什么？
‘放心好了，就算你变成了玫瑰，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一朵。’
是，等时间一久，人就会被玫瑰花汲取养分。玫瑰花会枯萎，人也是。
沈吟风好像从来都没有故意隐藏过这些设定。他也从没有隐藏过自己“阎罗”的身份。
这里的规则由他制定，就像——
“就像是极乐世界，对吗？”
少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璇衡依然没什么表情：“你不觉得，极乐世界就是玫瑰古堡的放大版本吗？”
江星稀眉梢一挑：“怎么说？”
“唔。”白璇衡冷漠地说，“江星稀，你们是怎么想沈吟风的？我不信你没猜过他的身份。”
江星稀没回答。
“他是异端002。”白璇衡双手环胸，“是极乐世界的主人，是阎罗。”
“我知道，他没藏过。”
“呵，你倒是也没藏。”她轻笑。
江星稀一瞬间有些失语。也确实，似乎他也没藏过自己的马甲。
“但是，异端002是怪物啊。”白璇衡话音一转，严肃地说，“你见过他非人的模样吗？你就不怕一脚踩进去就出不来了吗？”
江星稀神色一僵，随即轻声笑道：“出不来就出不来吧。反正我也死不掉不是吗？”
“……”
白璇衡看了许久，到底还是轻哼了一声：“倒显得我自作自张了。但是……”
从她的指间跳出一张卡牌：“这是仿造者仿造出来的上位者。我只有一个条件——把我哥安安稳稳带出极乐世界。”
“我本来就应该安安稳稳将他带出极乐世界。”江星稀说，“这是我的本分，不是你和我提的条件。”
白璇衡呼吸一滞。
她低头看着自己红色的小皮鞋，足尖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到底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下。”江星稀疑惑问，“你忽然跟我说起这个做什么？整得跟临终托孤似的。白璇衡，不要做傻事，天塌下来也不应该是你去扛。”
他语气一转：“白碱雪？”
像是随口一提。
“你若是要是想要带白碱雪走，那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就不应该背上这个担负！”白璇衡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得带白水出去！他向来笨，你得把他带出去。他……他一出去，记忆自然就没有了。他不应该记得我，快乐小狗就让他继续当不行吗？！”
“其实吧，我觉得你和白碱雪不愧是兄妹。”江星稀的神情有些复杂，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不妨问问白水自己的想法呢？”
白璇衡心一紧。
“你知道的，极乐世界更像是第二个现实世界不是吗？就像是白碱雪与白水，是在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白水是我的哥哥，白碱雪也是。可是白水早就不记得任何过去啦，他本就应该往前看，又何必背上过去的负担。”少女自嘲一笑。
“所以这两个世界也是相通的对吗？”江星稀严肃地问道，“白璇衡，你认识……桑悠悠吗？”
白璇衡一顿，神色一凛：“我不认识。”
“你认识。”江星稀肯定道。
“我……你提起他做什么？是，我确实认识他，但是他早就和我没什么联系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
“……”
“抱歉。”江星稀带着些歉意地抬起手，“只是我最近和一起案子有所对接。”
“……喔。就是想跟你说一下，你抽到的那个上帝视角的游戏，很有可能是跟极乐世界本质有关。”
“嗯？”
“极乐世界唯一的四星级副本，上帝视角。”她提醒说，“从出来以后就没有人通关过，所以你小心点。”
“还有，我走了。”白璇衡转身，朝着古堡的大厅走去，她的身影一时间笼在阴影中。
极乐世界的……本质吗？
这么想着，江星稀也朝着大厅走去。按照他高中语文素养，上帝视角就是第三视角，是以旁观者角度看文章内的剧情发展。
若是以旁观者角度看副本内剧情？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不是很能想象得出来。若是副本内剧情全部都告诉玩家了，那玩家还玩什么？这不就跟副本设定又矛盾了吗？
忽地，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热风擦过江星稀的面颊。热气氤氲，江星稀不自觉捂脸轻咳了几声。
可是再一睁眼，哪里还有古堡大厅。
江星稀一时间有些失语。
为什么一睁眼，他会在火锅店啊——极乐世界里出现火锅店，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诶？好巧呀，好久不见，在这里都能遇到你。”少女眉眼弯弯地和身边的青年说着寒暄话，“自从上次在山神树那边遇到你之后，好像就没再遇到过你了诶！”
——宋山月。
是那个和自己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也是朱门副本之后和自己一起去求平安符挂在山神树上的姑娘。
“啊，原来是这样啊。”一旁的青年笑着说，“你在跟谁吃火锅呢？男朋友吗？”
“在跟网友呢，算是打游戏碰上的吧！对了，你出来的话，桑悠悠没跟你一起出来吗？”宋山月问道。
——原来是千载啊。
再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星稀总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那名叫千载的青年这才有些沮丧，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他上班咯，挺没办法的。不过呢，我可以勉强等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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