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漫长的队伍终于排到了江星稀。护士微笑着用压脉带捆住江星稀的手臂，江星稀轻轻握拳，看着护士消毒。
“护士姐姐，你们这边工资怎么算的呀？”江星稀乖巧地问道，“我有个朋友，也想当护士来着，他甚至为了当护士或者医生，选课选的他最最最不喜欢的物理。”
“闭嘴，别吵。”护士冷声道，“烦不烦，再吵就滚。”
“……对不起，拜托护士姐姐别这么生气。”江星稀说道，“气出病来可就不好啦。唉，护士姐姐，你们工作是不是就是巡逻，检查病人，还有给病人输血什么的啊，看起来还蛮轻松的。”
“呵。”她说，“轻松。”
“对啊，感觉看起来是很轻松。”江星稀挠头，“那不然你们平日里还要干什么啊？”他的眼神透露出当代学生清澈的愚蠢。
这位护士本来就上班累，看到江星稀这副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考研三年，延毕三年，好不容易收到offer来了这破医院，每天就和你们这群拎不清楚的病人扯皮，拿着三千的工资自己都养不活，怨气养得出八百名邪剑仙，临了一句好轻松。”
最后，她说：“还有，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听起来好娘。”
从这一刻起，江星稀就知道自己是套不出话来了。抽完血后，他沉默地起身。然后沉默地离开。
这让沈吟风有些担忧，他拉住了江星稀，看到了对方生不欲死的复杂表情，有些踌躇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副，快要死了的表情？”
“段千载不是说脸皮厚能套话吗？”江星稀眼神涣散，“我就决定去套话。还特意将语气温柔了一些，结果你知道那个护士说什么吗？”
沈吟风：“说什么？”
沈吟风的配合让江星稀很满意。
他有气无力地回道：“她说，我声音好娘。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我是没想到你们极乐世界也是这么可怕。吟风giegie，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是写不完的作业，每天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学习，永远被延毕，找不到工作，一家人工作压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死了算了。”
沈吟风一时间没有说话，像是被震惊到了。感觉他不像是上过学的，不然为什么听到这段话，脸上浮现的依然是空空荡荡的迷茫和不解。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江星稀叹气：“算了……那什么，那个抽血是要做什么这个问题要不要讨论一下？虽然好像没什么好讨论的。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吟风悟了。原来江星稀遇到尴尬的事情，会用话多来掩饰尴尬。
“那你成功了诶。”沈吟风赞许地点了点头。
“啊？”
“你成功地让气氛更加尴尬了诶。”
江星稀：“滚啊你！”
贫完，沈吟风这才正经道：“你知道楚沐他们是什么身份吗？”
“是警察。”江星稀说道，“我问过了。”
等下，他们为什么会有身份？
江星稀这才严肃起来。
已知第一天初来医院的时候，包括现在，外面都是一团黑雾，人根本出不去，那么楚沐他们肯定也是在医院之中的。
可是他们是警察。
这是楚沐明确告诉江星稀他是有身份的。
——那这是不是代表，江星稀和沈吟风也是有身份的？
江星稀抿唇。
就算楚沐现在穿上了和所有人包括江星稀在内一样的病服，但是现在的楚沐也依然是警察。
沈吟风悠哉悠哉地晃了个圈：“那本历史书就代表了我的身份，我是历史老师喔。”
可恶。
江星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可是楚沐还说了“连环失踪案”，那这是不是他身为警察这一身份而引出的任务？
而所有的任务都引导着朝阴医院最后的剧情。
所以，所谓的“主线任务”，就是根据自己的身份完成相应的任务，最后成功地引导出有关剧情吗？
江星稀继续故作严肃。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看完你的那本历史书？”——这是一本近乎可笑的历史书。
沈吟风点了点头。
江星稀只感觉有一丝疲惫。
怪不得李幼微他们说不建议接受支线任务。现在的江星稀连自己的主线任务都是一团雾水。最可笑的是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会有身份，除了“病人”之外的身份。
沈吟风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是第一次进去不是都会有新手引导的吗？”
江星稀拧眉：“你不是看着我进去的吗？我有新手引导吗？”
“你还真没有诶。”沈吟风不解，“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过来着。那幸好我提了一嘴。”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在这个世界，能活下去就有鬼了。往常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然而江星稀翻遍了病房，也没有找到一点点关于自己身份的提示。而他又带着一个包，总不可能他的身份是无业游民，或者是学生吧？
“那就推你的支线。”沈吟风思考道，“说不定桑悠悠和段千载这条支线也能够推出最后的结局。我和你一起去手术室看看，那里应该还有其他线索。”
江星稀这才点了点头。
沈吟风转身，垂眸掩下眸中的情绪，唇角却微微扬起。
“还是再去问问段千载吧。”江星稀说道，“总感觉自己这样无厘头地找真的好蠢。”
沈吟风明显一顿，继而他才回首，眸中带着些不可置信：“原来你知道啊。”
江星稀：？
不是，你之前说话有这么呛人吗？都说了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调节气氛啊！林萧你！
***
段千载身体往后仰，后背紧贴着椅背，手中转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笔，面对询问便如实回答道：“桑悠悠的异样？唔，好像都挺普通的诶。”
“就是问问他失踪的前一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段千载这才陷入了沉思，旋即迟疑着开口：“你要是说有的话，也是有的……”段千载说道，“他跟我借了五百块钱。可是他自己赚了不少的啊，根本没有必要跟我借钱。”
江星稀逐渐凝重起来，悲恸沉声道：“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金钱关系最牢靠。”他朝段千载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
段千载迅速get到了江星稀的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对啊，要不是为了这五百块钱，谁愿意……谁愿意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找他啊。”
“嗯……那段同学，你愿意借我点钱吗？到时候还你。”
“好啊。”段千载答应得十分干脆，他随手拿起了病床上的枕头，在江星稀震惊的目光下，一张一张的钞票被取出，“拿走吧，这里是一万。这点够了吗？”
“当然够了。”
江星稀心想，如果有段千载这样的朋友一定挺快乐的吧，毕竟借钱什么的，对方真的很坦率很直接。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把钱藏在枕头里，每天睡觉不会硌得慌吗？
段千载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弯眉笑道：“到时候把钱都给你。”
“啊啊？”江星稀蹭了蹭鼻尖，有些无所适从地道，“这倒也不必啦。我毕竟是去贿/赂保安叔叔，看看有没有监控的。”
然而事实告诉他，真的有。
保安日薪不高，家里孩子又要上学，当江星稀来回拉扯，拿出了在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功力以后，他成功了。
他成功用五千要到了视频。
于是，段千载还友情借出了一台电脑。
回到了病房，江星稀一眨不眨地将来来往往的人和桑悠悠的照片几番对比。
沈吟风垂眸道：“像你这样，可能……可能在找到桑悠悠之前就已经瞎掉了。”
江星稀轻哼一声，随口就道：“就不能说点好的吗？比如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样？”
沈吟风沉默一瞬，才说道：“那行，祝你能他乡遇故知。”
“等等——！我发现桑悠悠了。”江星稀眯起了眼睛，“4月9日，桑悠悠去看段千载，然而出来以后就遇到了个护士，被……”他一顿，“带去楼上了？”
沈吟风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其实这个世界吧，你达到某些条件就可以获得线索，就像之前的桑悠悠日记残页一样，你可能找不到它在哪里，是类似于凭空出现在你身上的那种。”
“那若是有人在我之前获得了线索呢？”
“那当然就是，你无法再获得线索了呀。有的线索是所有人都可以获得，有的线索却只有一份。”沈吟风解释，“不过，应该也只有你走支线任务吧？其他人都走主线任务的。”
江星稀一默：“你们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还可以分开走，就离谱。”
“当然，毕竟只要能通关，解锁结局就行了。”
***
第三天，夜。江星稀带着沈吟风来到了楼梯间。
“我不知道宋阳阳他们为什么说这里没有楼梯间。”江星稀说道，“我第一天夜里来的时候就有楼梯间了。”
漆黑一片，江星稀只能踩着楼梯数步数。他紧紧地抓着身后沈吟风的手，手心已经布满了汗珠。
沈吟风挑眉：“你的手很热诶，都是手汗。”
“那你的手还挺冰，不像正常人。”江星稀回道。
沈吟风只是低头轻笑一声。
“嘘。”江星稀严肃，“这里可能，似乎，可能藏着个人形杀/人/犯。尽量小声一点，不然我们两个可能会都没了。”
沈吟风：……
“虽然但是，你怎么确定的？”
“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背后有个鬼，好像在跟着我走吧，忽然，一股光亮在我眼前乍现，一个人形把我，从楼梯间里推了下去。我真的会谢！”
沈吟风陷入了沉默。
沈吟风“嘶”了一声。
沈吟风迟疑着道：“那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吧。”江星稀回道，“应该是我运气比较好。毕竟要不是因为运气毕竟好，段千载（支线任务）也不会撞我身上是吧？”
话音刚落，江星稀忽地感觉后颈处飘来一阵寒风。他打了个寒颤。
沈吟风倒是轻飘飘道：“江星稀，到五楼了。”
阴寒顿时散去。
黑线凝聚成的人影站在底下，看着江星稀拉着沈吟风推开了门。
沈吟风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忽地回头，正对上一双空洞洞的双眼。
他轻轻勾唇一笑，带着些许冷意。
“别回头看。”江星稀头皮发麻，“你回头看做什么。”
沈吟风这才掩去了冷意，低声道：“没什么，黑的能看出什么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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