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房间内陈设繁多,显得有些拥挤。

厚重的丝绒窗帘束起,露出紧闭的玻璃窗。家具多是深色实木,雕刻厚重,一张巨大的书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文件、书籍和一个水晶酒杯。

角落立着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一些矿物标本和机械模型。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雪松、皮革、旧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

翡济径直走到一张宽大的铺着深色床幔和厚重羽绒被的四柱床旁,将孟阿野放在了床沿边上。

孟阿野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受伤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环顾四周,这房间的华丽和压抑感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翡济面无表情地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一个医疗箱。他返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孟阿野。

“手。”

孟阿野迟疑地伸出那只被血浸透、蕾丝手套早已破烂不堪的手。

翡济取下手帕,拿出剪刀,冰凉的金属贴上孟阿野的手腕。他利落地剪开了蕾丝手套,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伤口。

孟阿野喉结动了动,轻声喊他,“…翡济?”

下一刻翡济就狠狠地按在了伤口上,手指甚至陷进了肉里。

孟阿野痛得失了声,脸上血色尽失额头全是冷汗,眼前阵阵发黑,他的牙根都在打颤,连推拒翡济的力气都没有。

翡济收回手,用剪刀划开自己的手心和孟阿野十指相扣。

血液交融的瞬间,孟阿野的伤口飞速愈合,连疤痕都没有,只是疼痛的余韵并未消失。

他痛得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处理完手上的伤,翡济的目光落在孟阿野的脖颈。那道细长的血痕已经不再流血。他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清理了一下,上了药,那药见效很快,应该是天赋者的产物,本就不深的伤口立刻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只留下点点血迹。

翡济的视线扫过孟阿野身上那件破损且沾血的修女服,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拿起了剪刀。

“别动。”

孟阿野很想说他痛得要命怎么会动,只是他实在没力气了连话都说不出口。

冰凉的剪刀尖抵上了修女服厚重的缎面领口。

翡济毫不怜惜地沿着衣襟剪开,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破了昂贵的面料,露出里面白色的丝绸衬裙。

接着他将黑裙从孟阿野肩上扯下,扔在地上,那团沾血的黑色缎面如同枯萎的花瓣。

白色的衬裙更显得孟阿野苍白柔弱。翡济的目光没有丝毫停顿,剪刀再次落下,衬裙的细肩带和胸前的系带也被利落地剪断。轻薄的丝绸衬裙瞬间失去了支撑,滑落下来,堆叠在孟阿野腰间。

孟阿野勉强回过神,动了动指尖试图拉起衣服遮住自己,只不过收效胜微。

翡济面无表情地扫视他全身,检查是否有其他伤口,当他的视线落在孟阿野大腿根部时,动作猛地顿住。

那里清晰地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细细的红绳,紧贴着细腻的肌肤,勒出浅浅的红//痕。而在红绳之下,一个泛着青紫的齿/痕正烙印在皮肤上。

空气瞬间凝固。

翡济的眼眸深处卷起风暴,死死地盯着那个齿痕。他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怒火。

他伸出手,手指在那个齿印上打转,随即掌心覆盖上去,想要消除那块印记,孟阿野的生理反应比他更快,他抖着腿避开翡济的手,嗫嚅着解释,“哥…哥哥咬的…不能,要留着检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孟阿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翡济怒极反笑。

“……很好。”良久,翡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平稳得可怕,没有一丝起伏,却让人心底生寒。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那处印记。他走到一个巨大的胡桃木衣柜前,拉开柜门,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拿着一套衣服回来了。

那是一条白色的长裙,由柔软昂贵的丝绸和蕾丝构成,整体精致繁复,高腰设计,领口和袖口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裙身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藤蔓与小花图案,华丽不失轻盈。这条裙子没有蓬度,更显垂顺自然。

翡济把孟阿野从床上捞起来,将那条白色的长裙套在了他身上。

孟阿野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任由对方摆布。冰凉的丝绸面料滑过皮肤,让他发烫的皮肤能够得到些许缓解。

翡济的手指灵巧地系好裙子背后的丝带,调整着领口和袖口的蕾丝。

当裙子的腰带被系紧,勾勒出腰线时,翡济后退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白色的长裙衬得孟阿野的皮肤愈发苍白,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眼圈有点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衣服有些不合身,但这不合身恰好添了几分恬静和乖巧。

翡济弯腰,捡起地上那堆破碎的黑色修女服和衬裙,连同那双被血染污的蕾丝手套,团成一团,毫不留恋地全部扔进了壁炉里。

火焰猛地蹿高,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布料,很快将它们化为灰烬。

说完,他终于转过身,走向壁炉旁的书桌,背对着孟阿野,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给对方留一点微不足道的**空间。

好冷…

孟阿野蜷缩起来,他今天情绪起伏太大了,有些不舒服,头也痛起来。

他低低喘了几声,想叫翡济却发不出声音。

他挪了挪身体却没想到从床边摔了下去,重重摔倒在了厚地毯上。

“唔…”

沉重的闷响惊动了背对着他的翡济。

酒杯被猛地搁在桌面上的声音传来。下一秒,高大的阴影便笼罩了蜷缩在地毯上的孟阿野。

翡济蹲下身,抱起他。孟阿野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身体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翡济的声音紧绷,他伸出手探向孟阿野的额头。

指尖触及的皮肤一片滚烫。

翡济的眉头瞬间拧紧,脸色更加阴沉。“发烧了?”

孟阿野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翡济颈侧冰凉的丝绸衣领,下意识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翡济表情一僵。

他将孟阿野轻轻放回床上,拉过厚重的羽绒被,把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

然后他转身,快步走到房间一角的矮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制药箱,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玻璃瓶,里面是深紫色的液体。他拔开瓶塞,一股浓郁苦涩的草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翡济倒出少许液体在一个小银碗里,又兑了些热水,用银勺搅匀。

回到床边,他扶起孟阿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碗沿凑到他唇边。

“喝了。”

孟阿野被苦味呛得皱起眉,下意识偏头躲避。

“别让我灌你。”翡济掐着他的脸把他扭过来。

孟阿野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液。每喝一口,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等到喝完,他又想吐,被翡济强行扣住了下巴。

翡济放下碗,并没有立刻让他躺下,而是维持着环抱他的姿势,一只手隔着被子固定着他,另一只手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他低声哄着。

对着这张脸,他实在说不出重话,即使他们是如此不同,他还不可避免的把一些私人情感挪到孟阿野身上。

算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翡济低低叹息。

孟阿野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胸口,药力开始发挥作用,带来一阵沉重的困意,身上的寒意也被厚重的被子和身后的体温驱散了一些。他无意识地往热源深处缩了缩。

翡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苍白的脸上那抹病态的红晕似乎也褪去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孟阿野即使睡着也微微蹙起的眉心上,落在那些还未干透的泪痕上。

也许……

娇纵他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大了,新鲜的事物这么多,难免会犯错,何必要太过为难他。

翡济抿唇,手无意识地捏了捏,他在愧疚刚刚对孟阿野的惩罚,他真是昏了头了,明明已经过了会争风吃醋的年纪,却在听见孟阿野的那句话时头脑发昏气血翻涌。

真是稀奇。

他的目光落在孟阿野的脸上,和莱德浦狄奥相似的轮廓上带着几分稚气的柔软。

他们是如此不同。

莱德浦狄奥沉默寡言,连笑都很少,只是不断重复杀人救人的动作,他很少和他们交流,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静坐着,看着别处发呆。

可尽管如此翡济仍旧愤愤不平,莱德浦狄奥分给他们的注视少之又少,而这其中的绝大部分都给了柏洛斯。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是他不够强吗?是他不够讨人喜欢吗?明明柏洛斯和他一样不通人情,可莱德浦狄奥就是愿意同他多说两句。

他恨莱德浦狄奥,恨他的无情,恨他的冷心。

恨他为了救柏洛斯甚至愿意牺牲自己。

可孟阿野不一样,年轻人的活力让翡济回到了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他和柏洛斯的关系还没那么差的时候,柏洛斯是一个好弟弟,而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只想要莱德浦狄奥。

他也只要莱德浦狄奥。

他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没有松开。壁炉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厚重的床幔上,摇曳不定。

孟阿野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似乎被什么梦魇缠住,额头再次渗出细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想要醒过来。

翡济立刻察觉了他的不安。他犹豫了片刻,搂紧了孟阿野,轻轻按摩他的头部。

“……”他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没事了。睡吧。”

孟阿野渐渐平静下来。

翡济沉默地看着他,眼眸中情绪翻涌。他知道这种软弱的情绪不该有,这种对替代品的移情更是可笑。但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像是一种缓慢生效的毒药,侵蚀着他坚不可摧的原则。

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孟阿野放回枕头上,仔细地掖好每一个被角,确保不会透进一丝冷风。他站在床边,凝视了良久,像恶龙欣赏自己的财宝。

随后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扶手椅,却没有坐下,只是拿起之前那杯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点陌生的躁动。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流火城冰冷沉寂的晚景,背影挺拔而孤寂。他知道,今晚,或许还有之后的很多个夜晚,他都会守在这里。

直到天亮,或者直到……某些事情发生改变。

房间内,只剩下孟阿野均匀的呼吸声,壁炉火苗轻微的噼啪声,以及伫立在窗边那个沉默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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