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个师父，他待我极好。”扶桑蓦然开口。
他的半边脸被一片灯火照得通明，神色晦暗不清。周遭人来人往嘈杂得很，顾七耳边却只响着他低沉而清晰有力的声音：“我想保护我的师父，像他保护我一样。”
风渐渐刮得大了，吹来了更多的白玉兰，它们从两人间无声擦过。
“扶兄弟有如此本领，想必你的师父一定——”
“啊！妖、妖妖妖怪——快逃啊——”湖边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骚动，打断了顾七的话。
人群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窜，他们循声望去，看到熟悉的粉色身影被一个黑袍人扼住了喉咙。
“咳、咳！”岑双不停拍打那人的手腕，眼睛都咳出了几滴泪，嘴依旧是硬的：“警、警告你别动本小姐！我、我弟弟是除妖师，很、很厉害的！”
莫长安已然拔出银制的梅花匕，紧紧盯着对面几乎将全身遮蔽、只露了双眼睛的黑袍人，冷声道：“阁下的目的是何？放开她，我们尚有一谈。”
黑袍人纹丝不动。
莫长安剑眉一凛，正欲冲上去一搏，却觉肩膀上沉了沉，少年清脆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谈什么谈？欺负我双姐，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莫长安回头，就见顾七挑眉的模样，再往后一看，瞬间懂了他为什么能有底气嚣张。
扶桑搁那风轻云淡地立着呢。
岑双欣喜若狂，热泪盈眶：“七弟！桑哥！”
莫长安：“……”
玩了几天，倒还成兄弟姐妹了。
顾七对岑双招招手，示意她放心，随即偏头说：“扶兄上！揍他！”
扶桑颔首不语，下一刻他就俯身飞移至黑袍人背后，速度迅疾到令人动作都看不清，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将黑袍人甩飞数丈远。
岑双得了救立马跑来躲到莫长安身后，拽着他的衣袖，作一副柔弱模样：“莫长安，本小姐好怕啊，你快安慰我。”
“……”莫长安默默收回匕首，面无表情。早知道该让黑袍人打晕她先。
黑袍人半倒在地上捂胸口，显然不是对手。顾七见状掏出锁妖壶，念了决就将壶口对准那黑袍人，谁知锁妖壶只是闪了一刹，便没了动静。
咦？怎么回事？
顾七以为是自己念太快了，于是低头刚想再次施法，就听见莫长安大呵的一声“小心！”。
余光瞥到向自己冲来的某个黑影，瞬息万变间，一抬头，距离他咫尺的黑袍人已经散成余烬，在他的眼前化作了飞灰。
怔然片刻，他隔着渐渐消散的灰烬，与扶桑遥遥相望。
顾七在那双沉静的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寒意。
细细回忆，他还未曾见过扶桑露出那般的眼神。
冷冽之下，似乎更是浓浓的杀气。
虽同为除妖师，顾七很多时候是不会真正灭掉妖的。他顶多把妖收到锁妖壶里使点小花样折磨折磨，再对它们念咒以净化心灵，能改过向善的妖就放了，实在邪恶冥顽不灵的妖才会被除去。
顾七始终认为，除妖师不该只是除妖，引恶从善远比赶尽杀绝重要的多。
更何况他们尚未查明黑袍人的来历目的。以扶桑的能力，他本可将其活捉的。
为什么……
“有受伤吗？”
顾七思绪百转，回神就见扶桑站在了面前柔声问道。
杀气尽褪，扶桑的目光如常，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顾七张口回答：“无事无事，多亏扶兄弟及时出手相救。”
岑双赶忙凑上来：“真没事儿吧七弟？”拉着他好一顿左看看右看看，才如释重负道：“吓死本小姐了，幸好你们来了，不然今儿个你姐姐我生死未卜啊！”
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奇异的目光，莫长安沉声道：“我们先回去，此处不宜停留。”
岑府里，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猛地响起。
“——什么？！谁人胆敢伤害老夫的宝贝女儿？找出人来，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没事啦爹，女儿现在好着呢！”
岑双心里直想吐槽，死黑袍人抓本小姐脖子抓这么大力，留了一圈青紫的痕迹，进门就给她爹发现了。
顾七安抚道：“黑袍人不是普通凡人，他已经被我们就地伏诛了，您老人家不必太过气恼。”
岑远帆瞪大了双眼，他知道女儿带回来的这几位朋友是除妖师，但只当是年轻人闹着玩的，毕竟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亲眼见过什么妖魔鬼怪。
岑远帆疑虑的眼神在顾七和扶桑之间来回打量，良久，才问与他较熟的莫长安：“长安，你们说的是真的？”
莫长安点头，说：“那人的确会邪术，是顾七与扶兄救了岑小姐。”
见他都这么说了，岑远帆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聊斋志异般的事物存在，然而现在更令他不安的是：为什么邪物会找上他的宝贝女儿？往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他们？
思及此，岑远帆立马对着顾七他们就是一掬：“多谢道长们的救命之恩呐！”
顾七连忙扶起他，“不敢当不敢当，岑叔快起来！”
岑远帆犹豫道：“就是不知道日后是否又有邪物祸害小女……”
岑双见状嗔道：“哎呀，爹你别乌鸦嘴！女儿福大命大，这次真的是意外！”
岑远帆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意外什么意外！你怎么知道意外会不会再次发生？你要是出事了让爹怎么办？”
顾七寻思岑叔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他灵光一闪，从自己的里衣兜中翻出了一张符纸，说：“这儿有张我师父给的符，可以驱邪保命的。”
递过去后，他补充道：“我现在的能力画的符没什么大用，不过我师父画的就厉害了，若不是很强的妖怪，贴在大门前保管几年都安安稳稳。”
接了符纸的岑远帆对着顾七又是重重一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实在是多谢小道长啊！老夫无以为报，以后道长们若是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提，老夫定倾力相助！”
顾七搀起他，笑着说：“好了好了，岑叔不必客气，天色已晚，您带双姐先歇息去吧，我们几个还有事情商议。”
岑双一听不干了：“凭什么你们商议不带本小姐？”
碍于有长辈在场，莫长安忍住没翻白眼：“脖子的淤痕再不处理会留下永久的印记，岑小姐不在意的话倒是可以在此继续待着，我们没意见。”
岑双转头换上坚毅的表情，果决道：“爹我们快走，我得赶紧找吴姨来给我擦药。”
岑远帆点点头，随之迈出门去。
“对了，”莫长安问：“肖让和沈留呢？”
顾七：“放花灯前肖让说打算带沈留吃完东西就回来，这会儿他们估计早睡下了。”说着，他想起那个奇怪的黑袍人，问道：“诶你跟双姐怎么回事儿啊？放个花灯都被绑架？”
莫长安轻叹一口气，“我哪知道，黑袍人的身手极敏健，当时人多且杂，一个不留神岑双就被抓了。”
顾七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既然他的身手极为敏捷，为什么会引来人群骚动？他明明可以偷偷带走双姐啊……”
回来到现在还没开过口的扶桑像是忽然好奇道：“顾大哥为什么知道黑袍人是想‘带走’岑小姐而非杀害呢？”
“我们从桥上赶过去虽说没用到一刻钟，却自始不见那黑袍人有什么大动作，再说他们武力相差悬殊，若是想杀，根本等不到我们去救了。”顾七头头是道地分析。
莫长安蹩眉：“难道黑袍人真正的目的是你？后面他貌似对你的杀心较重。”
“说不准呢。”顾七悄悄瞥了一眼旁边，心道你是没见到杀心更重的某人。
然后又说：“不过我觉得他不是妖。本来以为是法咒没念清才导致锁妖壶没动静的，可我忘了还有另一种可能，我的锁妖壶只能抓妖，既然对黑袍人起不到作用，就表示他不是妖。”
莫长安：“不是妖？那他是什么？凡人不见得有如此能力。”
“是魔。”他们当中唯一与之交过手的扶桑轻飘飘地说。
“由人堕成的魔。”
开学了，已经想家了555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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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弥生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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