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辆马车疾行在小路上，朝着云中城的方向驶去。
“找到与死者性别一致、生辰一致的生者，并且死者的年龄就是要集齐的生者数量，然后在死者去世之日、死亡之时，以生者鲜血性命为祭，从而强行复活亡人——这便是禁术‘血祭’。”
马车内一片沉默，秦修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赵弥生先前四处搜寻符合条件的生者，光是云中城就已有五人下落不明，据我追踪他两个月的结果来猜测……岑小姐可能是最后一位生者。”
顾七蹩眉道：“意思是，他一共抓了十九人，时间一到就会开启‘血祭’？”
“不错。”
莫长安问秦修：“阁下可知施法日期是何时？”
“三日后，午时。”
肖让面露愤容，想破口大骂却顾忌身旁熟睡的沈留，不得不放低音量道：“万恶的大魔头！为了复活一个人而牺牲其他无辜之人，简直罪不可赦！亏他还是当过和尚的，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念佛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秦修似是想为赵弥生辩解什么，却又发现无从辩解，只得摇摇头叹息道：“一年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我刚出世历练，途径太华山，想起家主曾言太华山的佛法尤为精妙，便起兴上山去观摩学习一番，于是在那里与赵弥生结识。几天后他也被交代要去历练，然后在我们一同下山的途中，遇到了绿姝。”
“绿姝是妖，起初她总暗里跟着我们，我以为她意图不轨，本想收掉她，是赵弥生拦住我，说她只是刚修炼出人身的小妖，并无恶意。我便放过了她，之后她仍旧跟着我们，见她确实并未有伤害我们或是其他人的动作，甚至有时候她会帮助我们。慢慢地我们接纳了她，三个人一起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说着，秦修眼眶变得通红，声音也逐渐哽咽沙哑。
“直到绿姝死了……在一次除妖过程中，她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而赵弥生执意寻法复活绿姝，他因此堕入魔道，叛出山门，与我彻底分道扬镳。”
人生的剧变或许只在一瞬，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恍如昨日，那些谈笑风生的场景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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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们啊，我秦修一定会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秦大侠，风光无量、睥睨天下的那种！”
“嘁，那我还说我要成为绿姝女大侠呢，专门惩治坏男人！”
“哼，反正我不是坏男人。”
“弥生哥哥你呢？你想成为什么？”
“他一个和尚还能当什么，自然是回去继承方丈衣钵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去游历世界，访遍名川大山，看遍人间世事。”
“好深奥哦，但是我也想去！”
“还有我还有我！本大侠身为咱们三人帮帮主，现在正式封赵弥生为左护法，绿姝为右护法。你们谁也不许擅自行动，不许丢下本大侠一个！”
“好土啊，谁要当你护法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意气风发的执剑青年与俏皮灵动的绿衣姑娘互相打闹，一旁清雅出尘的素衣和尚却只管安安静静看着他们，眉眼含笑。
他们有说有笑，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望与一腔热忱，迎着夕阳而去。
秦修像是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的三人帮早已不复存在。
他与绿姝阴阳相隔，与赵弥生凶终隙末。
车内的气氛似乎又变得沉重了起来，除了扶苏在闭目养神，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由顾七来打破僵局。
“秦大哥，所以我们怎么在三天内找到赵弥生？云中城可比临江大多了。”
秦修平复心情后，答道：“先回秦府再商讨看看有没有办法，若不行，就只能向师叔师兄他们求助了。”
肖让说道：“对了，还有小六他爹的事儿。”
顾七一拍大腿：“差点给我整忘了。沈留的生父秦无双正是你们云中的，他也是除妖师，会不会就是你们宗族里的人？”
“秦无双……”秦修仔细回想着，然后答：“我没听过这个名字，等会回去问问，可能是比较偏的旁系之类的。他人现在在云中吗？”
肖让摇摇头：“已经去世了。”
秦修愣了愣，他看向沈留稚嫩的乖巧的面孔，一时感到诧异和同情。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众人抵达云中秦府。
顾七环视着比岑府都要大上一倍的宅子，由衷地嫉妒道：“明明是同行，怎么你们能如此有钱？！你们是不是偷偷摸摸做了别的生意发大财？”
秦修正想回答，却见有人向他们走来。
“小兄弟真会说笑，这年头光靠除妖如何能撑起家业？”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长者，声音中气十足，约莫有五十，鬓两侧皆有一缕白发，面目和善，眼神刚毅。
秦修连忙对他鞠躬行礼，道：“师叔好。”
“师叔？”顾七将他从头看到脚，说：“你就是秦——”
“鄙人秦和昶，秦家家主。”秦和昶笑道：“你师父莫杳还欠我一坛酒呢，他何时来补上？”
顾七挠挠头，“莫老头外出了，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就把你个毛头小子派出来干活儿啊？”秦和昶背过手，了然道：“倒是他的行事做派。”
顾七小声嘀咕：“我才不是毛头小子呢……”
秦和昶听见了，仅是一笑置之。他交待秦修说：“阿远，先安置客人们，等会儿一同用晚膳。”
“是，师叔。”秦修恭恭敬敬回道。
穿过院子，客房还在正堂的右方。
路上，顾七顺嘴提问：“阿远是秦大哥你的乳名么？”
“表字而已。”
“怎不见你提起？”
秦修低头，看着手中剑上的旧红穗随风摇动。
“因为远，好像身边人皆会离我远去。不吉利。”
秦修将他们领进别院，里面有四个厢房，两两相对而设，中央是一片绿坪，种了棵枫树，落下的枫叶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橘红，颇有“*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之意。
他止步，言：“诸位今夜先暂住于此，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来。稍后晚膳时我会再来领诸位去正堂。”
莫长安躬身施礼道：“叨扰了，抱歉。”
“无妨。”
秦修走后，顾七忽然想起什么来，他向扶苏问道：“现在还能否追踪到赵弥生的气息？”
扶苏答：“不能，先前的那缕气息已经完全隐匿了。除非再取得带有他气息的物什，或当面碰见他，才可以感知得到。”
肖让听了焦急道：“还有一天他便要开启阵法了，哪里还能遇得上他？我们如何来得及阻止他啊？”
顾七则一面安然道：“不慌。秦家作为一个百年除妖大族，库里的宝贝可不少，说不定就有能追踪魔族的道具，况且他身上有符咒的伤害，我们定有胜算救回双姐。”
他背过手，走到院中央，打量几番四间客房，然后倏地撒开腿便朝左边第一间跑去，“这间就归我啦，其余你们随意哈！”
“诶，顾大哥怎么不讲武德呢。”肖让也连忙拉起沈留，问：“小六想住哪一间？”
沈留用食指挠挠脸颊，“我都可以呀。”
肖让便带着他进了与顾七并排的房间。
于是还剩下两人在原地。
莫长安率先开口道：“扶兄先请吧。”
扶苏倒不会推辞，他颔首道：“多谢。”
说罢，他径直走向顾七对面的那间房。
莫长安则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正当他迈开步伐打算进自己房间时，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闪过。
他警惕地转身，一看却是空空荡荡，唯有庭院门口处，风吹着红叶缓缓落下。
捕快的敏锐力告诉他一定有蹊跷，但是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得找到赵弥生，救出岑双。
因此他压下心中的疑虑，暂时不去追究。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酬刘柴桑》——晋 陶渊明
好难过，一连看了好几部耽剧，电子失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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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念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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