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夭夭,你太儿戏了!闹脾气不是你这么个闹法的,今日的事若是被爹知道了,你看你不褪一层皮!”
宋桃之一将宋夭夭带离正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下来。
“我没有闹脾气。”宋夭夭被拽着手走,嘴犟道:“两情相悦,谈婚论嫁,怎么就是儿戏了?”
宋桃之蓦地顿住脚步,她回头,蹩眉:“两情相悦?”
她的长相本就不柔和,皱眉时更显厉色。她紧盯宋夭夭的双目,怒极反笑似的:“我竟不知,你与秦昭南是两情相悦。今日若我没来,你打算何时知会我呢?”
宋夭夭抿唇不答。
这就是自己的好妹妹。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全是执拗。
宋桃之觉得嗓子忽然涩极了,“你们计划的婚宴上,有我的位置吗?”
可是不等宋夭夭回答,她就已松开手,转身继续往外走。一句“算了”像自说自话,轻轻飘进耳里,若有若无。
谁家妹妹的婚宴会没有姐姐?
你问多余了,宋桃之。
宋夭夭只怔愣一瞬,之后亦抬脚跟上。她默不作声看着宋桃之的背影,月光晕开了天青色,束着发髻的白缎带像在一团薄雾里摇摆飘动,脖颈处有几缕发丝松散,汗珠淌过的水痕蜿蜒成细小的河流,反射着寥落的光。微弱,却有些扎眼。
这就是她的姐姐。宋夭夭心想,三条街算什么?千里万里,宋桃之也会跑来接她回家。
“诶,这不是……”
人生处处是巧遇。她们刚踏出大门,迎头就碰上了秦和昶的客人们。
一个时辰前,因为宋夭夭和秦昭南的私事,导致原本好好的一顿饭落得个尴尬收场,不表达一下歉意都愧疚难安。
宋夭夭双手交叠于右胯处,屈膝低头,“晚膳扰了诸位雅兴,小女子深感自责,在此向诸位致歉。”
闻言,宋桃之侧移一步,挡在宋夭夭身前,鞠腰作揖道:“舍妹年轻识浅、行事鲁莽,冒犯之处,在下代她赔罪,还望各位宽恕。”
一顿礼行下来,气氛都被搞得肃重了。
岑双:“没事的,我们都没放在心上!”她的手肘左拱拱顾七右拱拱肖让,打着哈哈道:“你们说是吧?”
收到信号,顾七和肖让一前一后紧着应和道:“是啊!我们本来也不是很想吃了,这些天吃太撑了!”
“没错没错!我们一点都不饿,求亲的事我们一点都不记得!”
岑双:“……”她扶额,硬生生压下想吐槽猪队友的念头。
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宋桃之面不改色:“多谢包涵,时候不早,我们便先告辞了。”
顾七和肖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岑双:“好,有缘再会。”
宋夭夭露出笑容:“一定。”
人走远,秦府大门缓缓关闭。
“有意思。”秋涉不知何时又能出声了,“女子扮公子,姐姐装兄长。是要替父从军吗?”
“啊?”岑双表情错愕:“刚刚那是……姐姐?”
她以为只是长相和声音比较雌雄莫辨罢了,瞧那不卑不亢的气度,举手投足分明是男子的姿态,喔,除了体量不比男子高大。
岑双心里赞叹:自己身为女子竟都分辨不出区别来,奇了!
等等,怎么就她一个诧异的?
“不是,你们都能看出来?”
一圈人的表情皆明晃晃昭示着“早已看透”。
肖让说:“很明显嘛,她没有喉结。”
“……”有道理,但岑双当时没注意到。
顾七两条眉毛一同挑了挑:“打个赌,她的名字肯定叫做桃之。”
轮到肖让疑惑了:“为什么?”
顾七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吊儿郎当地搭上肩,“你先跟我说你赌不赌,下了注我就告诉你。”
“顾大哥,赌博……不好吧。”老实的肖让犹豫道。
“哎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嘛!我一妖都知道,你这人类傻不愣登的!”秋涉这小妖怪指定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嘴碎,怪不得他主人一天禁他八百次言。
“啧,就你小子学识渊博?坏我生意,滚一边儿去。”顾七没好气地说。
“嘁,谁想与你走一条道似的……”尾音渐弱,大概是怕说多了又被禁言。
秋涉悄悄瞟了眼身旁的人,对方不出一声,却隐隐有不悦的气场,他立马逃似的往前拉开距离。
要识时务啊秋涉,他对自己说。主人的人,你惹不起。
溜一圈儿回来,大家的肚子彻底空空如也了,他们走得快,赶着回房间补上缺的那一顿,于是剩下扶苏和顾七两个慢悠悠地并肩而行。
“方才在街上,顾兄是有话想问吧。”
听语气,他或许连自己想问什么都猜得到。
顾七心想。
那为什么,要等自己问呢?
“你出现在临江城,是否偶然?”
“不是。”
顾七点点头,如他所料,“为何而来?”
“寻人。”
他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尽力显得漫不经心:“寻到了吗?”
寂静的夜里,对方的声音格外好听:“嗯,寻到了。”
顾七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似乎和以往几次有所不同。
他抬眼,“是鹤姑娘吗?”
扶苏笑而不语。
啊,那就是啦。怪不得他要来临江,要跟着自己去阴蚀山,因为鹤姑娘和莫老头认识嘛!挺好的,他们长得都很好看,一个像神女,一个……至少从前是神,郎才女貌多般配啊,自己也算是做一回月老了吧?俗话说投桃报李,一路上帮助自己降妖除魔,以及那两包栗子的情,算报答了吧?等离开云中,分道扬镳,他就会去找鹤姑娘了吧?
顾七想像调侃莫长安那样说几句玩笑话,大家相识一场,都是哥们啊。
可是,为什么张不开口?
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不是。”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扶苏重复一遍道:“不是她。”
冰凉的指尖触到皮肤,顾七先是一颤,而后感受到点点烫意在结成丝、连成片地蔓延,同那包刚出炉的糖炒栗子一般炙热。
“可你们……”顾七迷惑不解。
扶苏笑得愈发明显,或者说,张扬。
“她是我师父的好友,天界的御下四神将之一,雷洪神将。比起鹤姑娘,我更倾向称她为鹤将军。”
“哦,真是神仙啊……”不对,顾七反抓住对方的手,“啥??!”
莫杳讲过,御下四神将分别是昆仑、天禄、却火、雷洪,他们直属天帝,只听从天帝的号令,专职镇守天界,抵御外敌入侵。
传说,其他三位皆是天生的神族,而雷洪神将是千年前由凡人飞升成神的。相较之下,她的资历最浅,却是最强悍的、最受人景仰的。尽管无人知晓其真实面貌,仍有大量神像被供奉在凡间各处。神像通常会被雕塑成魁梧的男相,不过在历代皇室神祠中,更多是塑造成不同的女相。
世人对雷洪神将的真正面目争议颇多,但甭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神,在有关雷洪神将的故事里,绝对会有这么一句形容——
声如惊雷,势同洪水,银光乍破间,可挥虹断月。
多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名号!
由此顾七一直站“雷洪神将是男子”一派。
现在,他被震撼到了:“菩萨低眉听多了,菩萨怒目是头回知道。”
他想象了一下鹤臾提着断月刀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嗯,相当刺激。
“真帅气啊,威风凛凛的女神将。”顾七松开手,仰天长叹:“若我能有她三分出息,莫老头得烧高香把我供起来了。”
身边沉默良久,显得他自言自语怪尴尬的。转头欲问,就听见对方说:“其实你……”
话音顿住,又是好一会儿。
“嗯?”
他们已经走到别院了,火红的枫叶被风卷起,飞扬,落下。
扶苏淡了笑容,眼中似有千情万绪,声音低沉暗哑:“我的师父,他从前也是金戈铁马过的。”
他的师父,他的师父。顾七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对啊,自己怎么忘了,同样直属天帝,专职降妖除魔,维护人间秩序的临江仙。长生桥上,人与马皆身披黑甲,蹄踏声震天动地,一柄寒生剑穿破风雪杀退百路妖魔,初出茅庐即是一战成名。
千年前最骁勇最风光的,该有一个顾桑尘。
可现在是千年后。
不知为何,心里陡然升起一丝苍凉。
分明是从一人嘴里听着另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为何内心会有如此强烈的共鸣?
簌簌的冷风直直冲撞着顾七,他这才突然察觉到,他的眼是热的,血是凉的。
长生桥一战是刚有点名声,而且主要在妖魔间出名,降伏傲因是彻底在三界出名。有些事迹是序章简略掉的或没记载的,因为设定序章只是人间流传的版本,嗯这句话好像前面哪章说过了。
哦还有就是,这里“千年”不代表就是一千年,可能两千年三千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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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桃夭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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