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环分流站离南城主城区有二十多公里，沿途的高架像一条条垂下来的钢索，把风切成细碎的片。到了傍晚，天边的云开始变色，暗金和青灰在天际缝合，预示着新的临界时段将要到来。
陆衡坐在谢淮的三轮车后座，手里紧握着沈计留下的那张试供卡。卡片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谢淮一手扶把，一手在导航屏上滑动，屏幕泛着微弱的蓝光：“北环的卡口有三道——第一道用你的卡能过，第二道是气候局和港口的联合岗，第三道……那是暗口，得看沈计怎么带我们进去。”
“他会来？”陆衡问。
“会。”谢淮笑得不紧不慢，“他不来，我们俩进不去。”
北环分流站是全城雾气和冷风的交汇处，形状像一只半埋在地里的巨大风扇。站区外围立着一圈半透明的防护罩，罩壁上不时闪过巡逻无人机的红光。
第一道卡口在南入口，工作人员懒洋洋地扫描卡片。扫描到试供卡时，仪器轻响一声，屏幕上闪过“专席授权优先”几个字，守卡的人立刻直起腰，脸上带了几分小心：“请直接通行。”
穿过第一道门，寒气骤然加重。分流站内的地面是金属格栅，下方可以听到空气被抽吸和分流的轰鸣。陆衡低头看，格栅下的雾气被切割成一道道白色水流，像活物一样朝着不同的管道钻去。
第二道联合岗的检查更严，除呼吸卡和身份核对外，还要检测身上是否携带未备案的气候调配装置。谢淮把外套脱下来，露出空空如也的内袋，笑容漫不经心：“我们只带了嘴。”
检查员上下扫了他们一眼，最终还是放行。
第三道卡口前，沈计已经等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袖口整齐，胸口挂着一枚普通的操作员证牌，看起来就像分流站里再普通不过的职员。
“跟紧我。”沈计没废话，抬手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证牌。门锁的指示灯先闪了两下，随后稳稳地亮起绿光。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是密布的管道和阀门，冷风夹着雾气从头顶的通风口涌下。走到通道尽头，视野豁然开朗——一个环形操作厅环绕着巨大的中央雾流核心，数十根粗管从核心向外延伸，像一只巨兽的触须，将雾气分送到全城。
“今晚的暗口就挂在这套核心回路上。”沈计指了指西侧的控制台，“二十一点到一时，回路会多开一条‘临时促销’的管道，把雾直接送到城北商圈上空。”
“送雾的同时，呼吸税和配套消费会被一起推高。”陆衡接道，“这就是你说的利益链。”
“没错。”沈计的语气没有波澜，“我留下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亲眼看到授权操作。”
二十点五十五分，控制台上方的显示屏亮起倒计时。值守的两名技师在屏幕弹出的指令框里输入密码，随后插入一支银色的密钥棒。
陆衡悄悄靠近，看见指令的标题正是“临时开放”。而在授权人一栏里，赫然是——周晖。
“你打算直接复制数据？”谢淮低声问。
“是。”沈计的手指在口袋里捏了捏，“但需要有人去备用终端同步，避免主控台触发报警。”
“你盯主控，我去备端。”谢淮立刻接话，“陆衡，跟我来。”
备用终端位于操作厅二层的西北角。沿着金属梯上去，风声更近，雾气冷得像刀。
谢淮在终端前快速调出同步界面，把陆衡的终端接入：“十五秒，我们要和主控台的读取同步完成。”
倒计时刚过一半，楼下忽然传来一声低喝——“谁在二层？！”
陆衡回头，只见两个安保人员沿梯子冲上来，腰间的电击棒在雾光下泛着蓝白色的光。
“我拖他们，你继续。”谢淮把终端操作权锁给陆衡，自己迎着安保走过去，笑容没变，声音却压得很低：“两位，夜风大，小心脚滑。”
电击棒的光一闪，谢淮侧身避开，借力抓住扶手，将其中一人半推半拉地送回梯下。另一人举棒劈来，被他用肘挡开，踉跄间撞在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陆衡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敲击，进度条一点点逼近百分之百。就在“同步完成”四个字跳出来的瞬间，二层的灯光猛地闪了两下——这是触发预警的信号。
“走。”谢淮一把拉过他，从另一侧的紧急滑梯冲下。
他们落到操作厅北侧的维护口时，沈计已经在那里等。
“拿到了吗？”
“全量数据。”陆衡把终端递给他，“授权链、时间戳、签名都有。”
“很好。”沈计接过，目光短暂停在屏幕上，随后收进口袋，“接下来——离开这里。”
可是出口处的指示灯忽然变红，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安保和巡逻无人机已经围了上来。
“有后门吗？”陆衡问。
“有，但在风道里。”沈计抬头示意，“顺着东南角的主风道下去，能通到外河的检修口。”
风道是空心的巨型通风管，内部湿滑，气流呼啸。三人轮流滑下，风声像在耳边拉开一整片帆布。不到两分钟，他们落在一处靠近水面的暗平台，雾从河面涌来，把他们完全遮住。
远处，分流站的灯光在雾后变成模糊的光斑，报警声逐渐远去。
“今晚，我们算是正式站在同一条线上了。”谢淮喘了口气，笑着伸出手。
陆衡没有握，只是看着沈计：“接下来，你打算怎么用这些证据？”
“让它在对的地方出现。”沈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那之前，你们得先活过明天的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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