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宋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象不到,谢言是如何独自一人,背负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枷锁,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正常”。

他猛地将谢言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进自己的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是我太笨了……是我没早点发现……”

谢言僵硬地被他抱着,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宋翊滚烫的湿意,他才像是被烫到一样,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回抱住了宋翊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背脊。

这个回应,生疏而笨拙,却让宋翊的泪水流得更凶。

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谢言的病需要长期的治疗和陪伴,他们遗失的过去需要慢慢找寻,信任需要一点点重建。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阳光透过窗帘,温暖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这一次,不再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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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在一种全新的节奏中悄然滑过了一周。

宋翊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放学后就各自回家。他以“一起复习竞赛”为名(这借口半真半假),几乎是半强制性地,每天放学后都跟着谢言回到他那间冷清的公寓。他没有询问,只是用一种沉默而固执的姿态,将自己的存在感强行塞满了谢言独处的空间。

起初,谢言是抗拒的。那种被人看穿所有脆弱、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他会刻意避开宋翊过于关切的目光,会在宋翊试图帮他整理药瓶时沉默地夺过,会在宋翊待到太晚时,用沉默的逐客姿态暗示他离开。

但宋翊的耐心好得出奇,脸皮也似乎厚了不少。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地追问,而是用行动一点点蚕食着谢言的防线。

他会抢在谢言前面钻进厨房,笨拙地照着手机食谱,尝试做各种据说对心脏有益的清淡菜肴,即使味道平平,也会固执地盯着谢言吃完定量。

他会记住谢言心理复诊的时间,那天下午一定会准时出现在谢言面前,默默陪他走到诊所楼下,然后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他出来,从不询问诊疗细节,只在他出来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饮。

他甚至在谢言因为抑郁发作而情绪低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时,不强求他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看书,或者干脆就看着他,用存在本身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谢言的心,像一块被严寒冻裂的土地,而宋翊,就像那场不合时宜却持续不断的春雨,缓慢、固执地渗透着每一道裂缝。

这天夜里,谢言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心跳失序。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想去拿药,却看到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宋翊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睡了吗?】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

谢言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冰凉。他还没回复,手机屏幕又亮了,直接是来电显示。

他迟疑了一下,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宋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背景很安静,似乎也在房间里,“我刚才……心跳有点快,感觉你那边可能也没睡安稳。”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谢言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宋翊显然在撒谎),自己胸腔里那失控的擂鼓声,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没有拆穿,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事,”宋翊的声音放松下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暖意,“我就在电话这边,你继续睡,别挂。”

谢言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他将手机放在枕边,重新躺下,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细微的电流声和对方平稳的呼吸。那令人恐慌的黑暗和寂静,似乎被这条无形的电话线驱散了一些。

他没有要求宋翊过来,宋翊也没有提。但这种跨越空间的陪伴,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进步。

周末,宋翊一大早就拎着从家里带来的食材,熟门熟路地打开了谢言公寓的门(他前几天软磨硬泡拿到了备用钥匙)。他进来时,谢言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安静。

宋翊在打扫房间时,无意间碰落了书架顶层一个看起来许久未动的纸箱。箱子里掉出一些零散的旧物——几本封面磨损的竞赛习题册,一支坏掉的旧钢笔,还有……一个款式老旧的黑色护腕。

宋翊捡起那个护腕,材质已经有些发硬,边缘起了毛球,上面用白色的线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翊”字。针脚拙劣,看得出绣的人并不熟练。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护腕,他毫无印象。但那个“翊”字,分明是他的名字。

他拿着护腕走到谢言身边,递到他面前。

“这个,”宋翊的声音有些紧,“是我……以前的?”

谢言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那个护腕上,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绣的?”宋翊追问,指尖摩挲着那个粗糙的“翊”字。

谢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又是轻轻一声:“嗯。”

宋翊看着他那副不欲多言的样子,没有再逼问。他将护腕小心地放在谢言身边的桌上,像是放下一个易碎的梦。

“绣得真丑。”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谢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片刻的恍惚,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最终,他也只是极轻微地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书页。

但宋翊看到了。看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同于往日沉郁的微光。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宋翊拉开了客厅的窗帘,让阳光彻底洒满房间。他坐在谢言旁边,没有打扰他看书,自己则拿着手机,搜索着关于心脏保养和抑郁症陪伴的注意事项,看得眉头紧锁,神情专注。

谢言偶尔从书页中抬眼,就能看到宋翊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和他那双不再只有阳光莽撞、而是沉淀下担忧与认真的眼睛。

他看着看着,心里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傍晚,宋翊再次端出他研究了半天才做出来的“营养餐”——这次是卖相尚可的香菇鸡肉粥和清炒西兰花。

他将粥碗推到谢言面前,习惯性地拿起勺子。

谢言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宋翊一愣。

只见谢言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然后,极其缓慢地,用清晰但依旧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说:

“我自己来。”

宋翊怔住了。他看着谢言接过勺子,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开始吃粥。动作依旧有些缓慢,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他本身的独立和镇定。

窗外,夕阳西下,暖橙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

宋翊没有坚持,他收回手,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谢言自己吃完了一整碗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激动的场面。

但宋翊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言或许还没有完全走出阴霾,他的病依然存在,他们的过去依然迷雾重重。

但他不再只是被动地承受他的照顾,他开始尝试着,自己拿起勺子。

这对宋翊而言,比任何承诺和告白,都更像是一道破晓的微光。

他看着谢言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然后,谢言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却沉重而充满希望的理解。

冰川仍在消融,尽管缓慢。

但春天,似乎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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