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很明显。
宋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犹豫,脱掉外套,掀开被子,在谢言身边躺了下来。床不大,两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气息。
谢言背对着他,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在身后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体温包围下,慢慢放松下来。
宋翊伸出手,从后面轻轻环住他单薄的身体,将掌心贴在他微凉的手背上,低声说:“睡吧,我在这儿。”
谢言没有回应,但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向后靠进了他怀里,像一个终于找到热源的小动物。
窗外的雨声绵密,敲打着窗户,如同催眠的乐曲。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宋翊听着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充实。
他知道,抑郁症的黑狗依然潜伏在暗处,心脏的警报也并未解除。未来可能还会有反复,有挣扎,有痛苦。
但此刻,在这雨声潺潺的午后,他们相拥而眠。
谢言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温暖,他开始学会主动索取。
而宋翊,也终于在漫长的迷茫和追逐后,真正地、被他的爱人所需要。
这不是痊愈的终点,却是共同面对的开始。
长路漫漫,但他们已在彼此身边,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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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后的几天,阳光重新变得灿烂,透过窗户,将公寓晒得暖烘烘的。那种相拥而眠的亲密,仿佛一个无声的转折点。谢言依旧安静,依旧需要药物维持稳定,但某些东西,正如同被春雨滋润后的土地,在悄然萌发。
宋翊依旧每天报到,包揽着三餐和大部分家务,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谢言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动承受的“病人”。
变化是从一些细微之处开始的。
比如,当宋翊又一次按照自己的“营养食谱”端出寡淡的鸡肉沙拉时,谢言拿起叉子,拨弄了几下,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宋翊:“明天,我想吃红烧排骨。”
宋翊愣住了。这不是商量,是告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久违的、不容置疑的意味。是谢言自己“想”吃了,而不再是“都可以”、“你决定”。
“……好。”宋翊几乎是立刻应下,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隐秘的欢喜。他开始翻找红烧排骨的做法,比研究营养餐时还要认真。
又比如,当宋翊习惯性地想帮谢言整理书桌时,谢言会轻轻按住他的手,摇摇头:“我自己来。”然后,他会真的动手,将散乱的书本和稿纸分门别类,动作虽然不快,却条理清晰,带着他固有的、近乎苛刻的整洁感。宋翊这才恍然想起,失忆前他记得的谢言,本就是个极其自律且注重条理的人。
他开始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节奏,哪怕只是从决定吃什么、整理自己的书桌这样的小事开始。
更大的变化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宋翊发现谢言又坐在了书桌前,这次面前摊开的是物理竞赛的习题集。他眉头微蹙,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动,似乎被某道难题困住了。
宋翊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凑上去询问,而是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然后打算退回沙发。
“这里。”谢言却忽然开口,头也没抬,用笔尖点了点题目中的某个条件,“这个边界设定,是不是有问题?”
宋翊脚步顿住,凑过去看。那是一道关于电磁场边界的复杂题目。他仔细看了看谢言指出的地方,确实,题目给出的条件有些模糊,容易引人歧途。
“嗯,这里表述不清,”宋翊点头,“应该默认是理想导体边界。”
谢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低下头,笔尖重新流畅地 运动起来,很快便解出了答案。整个过程,他没有向宋翊求助,只是将他作为一个验证思路的参照。
宋翊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和那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的眼神,心脏微微发热。这才是谢言。那个在学术上敏锐、自信,甚至有些执拗的谢言。那个在混乱的后巷,能瞬间计算出最有效攻击路径的谢言。
他的“弱不禁风”,他的“需要保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迎合失忆后宋翊的认知而戴上的面具。而现在,他正在一点点地将这面具撕下,露出底下那个真正强大的、属于“攻”方的内核。
晚上,宋翊洗完澡出来,看到谢言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之前宋翊买给他的那对降噪耳机,似乎在研究说明书。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垂的、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
宋翊擦着头发走过去,很自然地想在他身边坐下。
谢言却在这时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还滴着水的头发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头发擦干。”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是宋翊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属于谢言式的语气。
宋翊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就拿起毛巾,更用力地擦拭起来。
谢言看着他笨拙的动作,放下耳机,忽然朝他伸出手:“过来。”
宋翊愣了一下,还是依言靠了过去。
谢言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开始帮他擦拭头发。他的手指穿过宋翊湿漉的发间,偶尔触碰到头皮,带着微凉的体温和一种奇异的、掌控般的节奏感。
宋翊僵着身体,感受着身后那人专注的动作,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不是他照顾谢言,而是谢言在“处理”他。这种角色调换的感觉,陌生又悸动。
“以后洗完澡,记得立刻擦干。”谢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平淡的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容易感冒。”
“……哦。”宋翊低低地应了一声,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擦完头发,谢言将毛巾扔回给他,自己重新拿起耳机戴上,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顺手为之。
但宋翊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重新占据主导地位的样子,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知道,谢言的“病”还没有好,那些阴影依然存在。但他更看到了,那个强大的、内敛的、习惯于掌控的谢言,正在一步步地走回来。
他没有因为被“命令”、被“照顾”而感到不适,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安心和……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才是完整的谢言。
强大与脆弱并存,冷静与敏感交织。
而他,愿意臣服于这样的他。
宋翊在谢言身边轻轻躺下,没有打扰他听音乐,只是侧身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或许是假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冰川消融,被覆盖其下的山峦,终于显露出了它原本嶙峋而坚韧的轮廓。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正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一个由谢言,重新主导的阶段。而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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