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怀山回到酒店,从冰箱里拿了瓶冷水,一口气喝下大半,才感觉情绪有所稳定。
上次去市二好歹有个目的地,这回分明一眼认出谷泉泠是在仁平机场,还要大半夜开车出去。他这是凑个什么热闹呢?难不成打算连夜从丰江开到仁平。
谷泉泠发第一条消息时,葛怀山刚到丰江,点开那张照片不自觉停留很久。
“万亩杏花林,真震撼啊!”邱实路过,表达羡慕,“从这个影视城到那个影视城,都快待吐了,啥时候轮到我去感受大自然啊!”
他见葛怀山没在看剧本,干脆坐下来,“没想到怀哥你居然会刷风景照。”
“别人发给我的。”葛怀山问他:“我刷什么比较符合你的想象?”
“啊?”这话把邱实问倒,他想了一圈,没想出个所以然,“嗯,这么一说,感觉你拿着手机发呆这事儿,本身就比较奇怪。”
“我有在发呆吗?”葛怀山以为自己只是看了一会儿。
“有啊。”邱实问什么答什么,是个憋不了一点的脾气,“我喊你好几声呢。”
“抱歉。”葛怀山确实没听到。
“这有啥的,发个呆么!”说着,邱实忽然琢磨出点东西。
葛怀山就不是会在片场发呆的人,更别说是对着手机里的照片。
别人发的……别人发的!邱实又想“我靠”,生生给憋回去。
除夕夜的事犹在眼前,他的“壮举”不知怎么被发现。网上铺天盖地讨论他们三个的“修罗场”,邱实靠表情包为自己杀出一席之地。
才被经纪人骂过管不住嘴,邱实打算以离开来拯救自己,“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哥!”
奈何葛怀山叫住他,“你是猜出来照片是谁发的了?”
邱实深感隔三岁一个代沟是至理名言,葛怀山不知道委婉两个字该怎么写。
葛怀山主动问,自己总不好不答:“那啥……是泉泠姐?”
“很明显吗?”葛怀山犹不自知。
为好奇心找好由头的邱实,一屁股坐下来,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点头如捣蒜:“十分明显!”
葛怀山收起手机,看他一眼,“除夕那天也是你吧?”
面前这个喜形于色的年轻人,让葛怀山产生倾诉欲。
谷泉泠现在的举动无疑是种试探,可就在除夕夜那天,她还打算告诫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
忽然改了主意,葛怀山想不通个中缘由,妄图从旁观者那里找到答案,“她总是毫无预兆地做出决定,不知会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
邱实就说:“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猜就是泉泠姐么?”
葛怀山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们自打遇见,眼神就跟钩子似的,粘在对方身上。”邱实语气笃定,“这不就是还互相喜欢?要我说,泉泠姐现在,就是在为旧情复燃做准备。”
“是吗?”葛怀山问他,也想问谷泉泠,“那为什么非得等五年呢?”
“你们是不是,因为存在没法解决的问题才分开?”邱实感觉葛怀山满脸写着“不然呢”,他赶紧补充,“哥,我当然知道,谁分手不是有问题解决不了。”
“你们都没出轨、没变心,泉泠姐决定来找你,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问题已经解决了呗!”
真那么好解决,他们早在三年前就该复合。
葛怀山失笑,他居然真的期待邱实说出些什么醍醐灌顶的话。
邱实被葛怀山看得心虚。他看出两人还在相爱,就觉得其他一切都不该、也不会成为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是他对爱情的期待。
谷泉泠与葛怀山已经是他们身处的巨大染缸里,最接近邱实期待的存在。
葛怀山无意让他美好的想象落空……既然话已起头,葛怀山索性说出更多,让邱实自己评判。
“以前我也以为,‘相爱’本身就可以抵御所有困难。”葛怀山说,“如果做不到,那肯定是因为爱不够多。”
“《束手就擒》拍摄期间,媒体拍点照片断章取义,说我和同组女演员假戏真做。我怕她误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解释。”
邱实知道这事儿。女演员叫纪梦,去年两人第二次合作,有人把它翻了出来。
说是《束手就擒》拍摄期间,葛怀山深夜出现在纪梦房间门口。
邱实记得,照片一大早放出来,纪梦和葛怀山都立马做了解释。
绯闻所说当晚,拍摄结束后,剧组众人一起回酒店。途中下雨,避雨时纪梦不慎扭伤。都是顺路的事,大家索性把人送到房门口。
照顾的人足够,葛怀山与纪梦等人不同楼层,原本打算直接回房。
纪梦叫住他:“怀哥,你干脆顺便把剧本拿回去吧。我这脚崴了,没那么快能给你送过去。”
前一天纪梦NG次数太多,导演说她根本不懂角色、不懂剧本。纪梦被骂得,立志去找所有被导演夸过的演员请教,顺带借剧本观摩学习。葛怀山和她对手戏最多、剧本笔记也丰富,第一个被借走。
纪梦单纯怕葛怀山要用时,不能立马拿到自己的剧本,也被导演骂个狗血淋头。她哪能想到,不过是等帮忙的女演员拿个剧本的功夫,狗仔也能写出个“逗留很久”。
葛怀山也觉得荒诞,架不住真的有人相信,发完声明,就在拍摄间隙给谷泉泠打了电话。
他尽可能简洁地把前因后果讲清楚。谷泉泠听完,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说:“怀山,我相信你。”
葛怀山找到个背人的拐角,依然听见导演问其他人“葛怀山在哪儿”。导演显而易见地暴躁,正拍着的演员唯恐哪里没演好,兢兢业业地,还是NG被骂。
谷泉泠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在导演越来越大的怒火中,葛怀山总觉得她太过平静、回答地太快。就像是,根本不需要自己着急忙慌的解释。
她从没表现过哪怕一次“吃醋”的情绪。
类似的埋怨从几个月前开始出现,那时他们以葛怀山从没想过的理由吵了架。
怎样冷静下来的,葛怀山已经忘记。只知道他们依然拥抱接吻、依然在许多夜晚交换体温,分别时还是互道想念……可他从自己越发频繁地寻求谷泉泠的“在意”中,感到缺口难以弥合。
他因为某个可能而焦躁,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你是不是压根不在意这些事?”
葛怀山唾弃自己的咄咄逼人,再开口依然带刺,“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解释,以后我不会多此一举。”
谷泉泠那边也有人在催促,她回答一句“就来”,才跟葛怀山说:“怀山,我没有不在意。你能跟我解释我很开心。但是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信任、信任、信任!
“泉泠,你扪心自问,真的相信我吗?我一点儿都察觉不到你所谓的信任。”葛怀山没有叫她“泠泠”。
“怀山,我无意隐瞒你任何事情,有时候……我也讨厌这样不诚实的自己。”谷泉泠叹气,“可比起这个,我更怕向你坦诚后,所有不可控的后果。”
“我不明白。”葛怀山从这声叹气里察觉到谷泉泠的疲惫,他也感到倦怠,“一起面对,难道不比你自以为是的隐瞒,更能解决问题吗?”
“……对不起,怀山。”谷泉泠依旧在逃避,“我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道歉。”
“泉泠。”葛怀山在导演的最后通牒里放弃说服谷泉泠,“今晚我大概要很晚回去……你等等我吧。”
谷泉泠沉默了很久,“好,我等你。”
挂断之前,葛怀山又生出退缩,他妄图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泠泠,我爱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怀山,我也爱你啊。”谷泉泠的声音很轻。
葛怀山那天状态很不好,进组几个月,第一次被导演指着鼻子骂:“不想演就滚出去!”
这种斥责葛怀山已经很少听到,他记不太清上次是什么时候,倒是想起《恍如昨日》之前那段日子。
他离自己想要成为的“纯粹的演员”越来越远。他很想念剧场,行程却几乎被这样那样的、与演戏无关的工作堆满,再也没法有始有终地参与一部话剧的演出。
葛怀山曾经因为谷泉泠,长久地不去在意这些琐事。如今,连谷泉泠都被一些莫须有东西牵扯着,有了离他远去的征兆。
因为早上那出莫名其妙的绯闻,葛怀山回家路上耗费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很多。
葛怀山几乎在仁平兜了个圈,雨水就是这期间落下的。后备箱有伞,他没拿,说不清是想让自己清醒,还是想以此博取谷泉泠的心软,从而获得她的坦白和挽留。
谷泉泠的确心软了。家里没开灯,葛怀山感觉到她抚摸自己发梢时,不自觉停顿和颤抖。
她在犹豫。
葛怀山几乎以为她就要松口。
“她说‘好’,所以我们分开了。”葛怀山垂下眼皮,“我很难说她不够爱我,也许恰恰是因为太爱,她才选择对我说谎。”
“她只是不相信我,不认为我能处理好。”葛怀山问邱实,“你依然认为只需要相爱就够了吗?”
邱实还是有所期待,干巴巴应声:“……也许现在,问题是真的解决了呢?”
邱实只是反复说着同一句话,葛怀山就产生动摇。
他看不到一点问题已经解决的可能,他只是需要谷泉泠的解释。只要谷泉泠愿意给五年后的葛怀山一点信任——谷泉泠只字未提坦白,就大言不惭许下“重新在一起”的生日愿望。
谷泉泠的底气或许正来自于葛怀山屡次不受控的行为。
比起谷泉泠的避重就轻,葛怀山更愤懑于,在某个瞬间,他真的想要实现这个生日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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