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了一趟,没费多少功夫就抓到人。
是个没工作的男人。有人在街上拦住他,给了一叠现金。花圈是早就订好的,他只管过去拿。
寿材店老板表示,挽带上的字并非出自他们之手。搬花圈的也喊冤,说自己只是收钱办事,连病房里面住的是谁都不知道。
意料之中。警察例行公事,问谷泉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心里明白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人一走,段立蕊先把那个晦气的花圈处理掉,转头去忙转院的事。
等歇下来,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去。
这期间谷泉泠收拾了一下自己。
把安安带来的厚羽绒服穿上,围巾手套都戴上,最后才是特意找的宽松帽子——谷泉泠头发全被剃了,这会儿光秃秃的,她还在适应。
看谷泉泠还有心情研究头发,甚至开始琢磨起假发来,段立蕊才放了心。
好在没太受影响。
这些烂事儿跟谷泉泠的感冒发烧似的,一年总要碰上那么几次。
之前通常是小打小闹,送点有碍观瞻的动物。送花圈算是头一回,偏偏碰上这么个特殊的时候,段立蕊怕她难过。
“放心,蕊姐,我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吧?不至于在意这么点小事。”谷泉泠故意把话说得夸张,表示自己对这事真的看得很开。
她们说着就要出门去星美私立医院,那里**性和安全性都是全仁平最好的。
刚走到门口,段立蕊的手机响了,谷泉泠和安安就在一边等她。
段立蕊只简短答几句话,像在寒暄。没多久她把手机开了扩音,示意谷泉泠过去听。
“段姐,是这么个事儿,前几天怀山不懂事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专程打电话来给你赔罪来了。”这人话里话外都带着圆滑,是谷泉泠熟悉的声音。
葛怀山的经纪人。
因为花圈的事,谷泉泠还没来得及跟段立蕊交代情况,没想到孟庆明这么快主动打电话过来。
段立蕊没纠结这个:“别,孟哥,得我叫你哥。这事儿说到底跟我们泉泠没什么关系,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么,你说是吧?”
段立蕊这是想让孟庆明随便找个理由解释。
非得让两边攀上关系没什么意思。她知道谷泉泠十有**跟葛怀山有过一段,那至少得是自己当她经纪人以前的事儿了。这么些年,段立蕊从没见两人有过联系。
这几天因为葛怀山那边一直没出声,医院里到处都是狗仔,段立蕊烦不胜烦。
真扯上点什么关系,必然有段时间没办法过清净日子。
孟庆明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凡他们俩还在藕断丝连,都得给看客留点遐想空间,省得哪天复合了,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都分手几百年了,怎么看两边都没有要再续前缘的意思,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非说出来干什么!
葛怀山就是个犟种!
心里再怎么编排,孟庆明还是得为了他赔笑脸,“段姐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说太死,很容易被人抓小辫子的。”
“孟哥,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我也没让你说死啊?看病么,看的什么病,看谁的病那以后都是可以解释的。”
段立蕊话锋一转,“退一万步讲,真说死了又有什么不行,孟哥你在心虚什么?”
她装作无心,实则有意打探,“总不能是葛先生心虚吧?”
“既然段姐你问了……那我也不跟你兜弯子。”孟庆明哽了一下,既然人家都这么说,葛怀山也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再婉转很没有必要。
孟庆明刚打算直接说明来意,不防被一直听着的葛怀山抢了先:“我不打算说谎。”
段立蕊惊讶,没料到这人亲自来交涉,“葛先生?”
她礼貌性询问,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葛先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说谎,泉泠会是什么处境?”
她才不管两人分手时谁对谁错,她是谷泉泠的经纪人,就得一切以谷泉泠为先。
况且这事儿原本就是葛怀山自己被别人抓了尾巴,“她才刚醒几天呢,你这么一说,狗仔不得扒窗户上来拍?”
“确实是我不小心,该我道歉。”葛怀山语气一直挺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歉不怎么诚恳,也没叫人觉得敷衍,“但这事儿总归得有个交代,我们可以等泠……等她出院再说。”
“葛先生,我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说透,这样对双方都好。”段立蕊不松口,“狗仔不会因为你不发声明就不来,休息都没法保证,你让泉泠怎么出院?”
“段女士,我说了我不打算说谎。”
葛怀山的坚持和强硬终于让谷泉泠侧目。自从知道电话是孟庆明打来的,她就没按段立蕊的意思在旁边听,而是挪到了窗口,一直看着外边那棵叶子掉光的树。
在自己的决定可能导致其他人陷入不利境况时,葛怀山很少这样寸步不让。
他的话还没结束,“况且就算按你们说的做,你就能保证媒体不去骚扰她了吗?去看病,这么明显的假话,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葛怀山停顿一会儿,这下终于能察觉到别的情绪,似乎是在自嘲,“都分手了,大家的好奇心很快就会过去的。”
“与其给他们提供持久想象的乐趣,倒不如直接一点,省下那点周旋的功夫。”
这话也有点道理,狗仔哪是那么好打发的。段立蕊无奈,望向谷泉泠,询问她的意见。这事儿说到底自己一无所知,即便她对葛怀山有诸多不满,还是不好直接替谷泉泠做决定。
谷泉泠的视线从那棵枝干繁多的树上收回。她想起住院楼后门另一棵常青树,也不知道长得多高了……
她回过神,先轻声向段立蕊道歉:“不好意思蕊姐。”
清清嗓子,谷泉泠稍微提高了点儿音量:“那就按你说的做吧。蕊姐说的太夸张了,我恢复得挺好的。”
葛怀山大约是想听后面那句话的,否则何必跑这一趟市二?
直至现在,她依然认为葛怀山来得很没有必要。但他会来,谷泉泠心里终归是有过高兴的。
尽管这高兴很快被其他情绪盖过,那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为着这点高兴,她也该告诉葛怀山,自己一切都好。
谷泉泠说完,一时没人接话,沉默同时在两边蔓延。
被听筒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声响衬托着,氛围也变得奇怪起来。谷泉泠猜想着葛怀山会作何反应,他也很快打破僵局:“早日康复。”
之后葛怀山不再出声。孟庆明打着圆场,又开始寒暄,说等谷泉泠出院了,记得告诉他们,早些结束这点事儿,大家都舒心。
段立蕊应付几句,打算挂电话。
临到头,葛怀山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现在倒是答应得快。”
不等谷泉泠回应,电话被挂断。
被抢先一步撂了电话,段立蕊握着手机一时无言。
谷泉泠继续盯着那棵秃头树,安安站在被她重新紧闭起来的门口,踌躇着左右看看,“咱们现在去星美吗?”
当然要去,只是去之前免不得要跟狗仔周旋。
被迫绕了好几圈,最后是谷泉泠指了条没什么人的路。段立蕊开过去,发现这门仅供员工出入。
值班室的大爷让她们出示证件,她们哪里会有?眼看狗仔又要追上来,段立蕊去看谷泉泠,总不能是乱指的路吧。
谷泉泠只是抱着点聊胜于无的希望,想着段立蕊可以搞定。事实证明大爷十分坚决,她只好降下车窗,“李爷爷,你还记得我吗?”
李爷爷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谷泉泠,“是小谷啊!”
他挪进去开门,“你早说嘛!好几年没看你来咯。我还以为你不生病了,这咋又进来了!”
眼看车子要开走,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怀山呢?”
谷泉泠没接这话,李爷爷明白了,叹息声钻进谷泉泠耳朵,“年轻人啊……”
拍戏前几年,谷泉泠籍籍无名,没人特意关注她的生活。她乐得自在,生病时按着以前的习惯,去一些普通医院。
与葛怀山恋爱后,她常去的医院也不过是从市区、转移到位于郊区的市二。那时她的片酬有所提升,去星美这样主打**安全的私人医院仍觉浪费。
总共也就一起来过两次,葛怀山不知用什么办法,在她住院的时间里,把李爷爷哄成了忘年交,连带着谷泉泠也被记住。
出院时谷泉泠就会在这等他。葛怀山带着狗仔遛几圈,绕回来,先给李爷爷送上自己做的手工品解闷,再把谷泉泠接上。
那时候李爷爷念叨谷泉泠身体不好,家里煲了汤,装一些叫葛怀山带给谷泉泠喝。
李爷爷总看着他俩,说:“挺好的,挺好的!日子要好好过啊!”
谷泉泠让自己忘记李爷爷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蕊姐,不是有意瞒着你。我们分手就是刚换公司那年,没打算再产生交集,就没提。”
段立蕊没因为这个生气。
接手谷泉泠的时候,段立蕊发现了她的省心,只问过有没有不正常男女关系、有没有正在恋爱中。
谷泉泠都说没有。
观察几天,段立蕊确认她的话属实,于是不再留意这方面。
谷泉泠明确表示过,有新的感情状况会主动跟她说。葛怀山这确实算不得新状况,再说事情发生时谷泉泠完全不知情,“没怪你。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确认的。”
段立蕊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没有孩子”。
弄得谷泉泠哭笑不得,伤感都少了,“没有。”
“有没有出轨,谁出轨都算。”
“没有。”
“那怎么分手的?这个我肯定得知道,不然闹起来都没法处理。”
“……分开挺平静的。没吵架没打架,算和平分手?”谷泉泠用尽量简短的话概括,“他想公开,我觉得可以等等,最开始的矛盾主要在这。”
最开始,那就不是全部。
段立蕊不打算刨根问底,摆手笑了,“也是想象不出来你们打架的样子。都是文明人,不会闹得多难看,姐暂时放心了。”
“最后一件事,”段立蕊严肃道,“复合可以,必须得提前告诉我。”
谷泉泠点头,多问了句:“……蕊姐,你觉得我们会复合?”
段立蕊看她一眼,“这事儿么,说不准的都。你俩在一起这事儿藏这么久都可能,复合有什么不可能的。”
谷泉泠低头,看不出神色,能藏这么久全靠葛怀山……她回答段立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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