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闹剧(二)

这番话铿锵有力,令红衣小姑娘骑虎难下,思索片刻后,她上前扯着那黑衣人,冲她伸出了手,“原来是你这小蟊贼,快把本姑娘的钱袋交出来!”

黑衣姑娘一把挣开,面上无半分羞愧之色,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和头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哼!谁偷了你东西?你亲眼看见的么?定然没有。既是没有,为何能说我偷的?况且……”

她走到一目大师的身前,在那蒙着布条的眼睛前晃了晃,笑说道,“你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如何知晓是我?”

被晚辈后生提及此事,一目大师虽眼盲多年,心中仍有不快,再不能淡然处之,默念数遍《清心咒》以消怒气。

黑衣姑娘拍拍慕绯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这位姑娘,看来你也应该管管你师父,叫她莫要多管闲事……”又冲着红衣小姑娘道,“话说回来,我偷了什么?口说无凭,捉贼拿赃哦。”

红衣小姑娘与她对视了片刻,说起了被偷之物——金色荷包,上面绣着‘叶’字,有三张一百两银票和十二两散碎银子。

黑衣姑娘笑道,伸出双臂,“那,不妨你来搜搜!”

哼!搜就搜。红衣小姑娘也不害羞,一双手在黑衣姑娘身上上上下下摸索着。

围观的众人神色各异,喝着酒夹着菜嗑着瓜子,等待这场闹剧何时结束。

搜完身,红衣小姑娘摇摇头,示意并未搜到。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黑衣姑娘笑了,转了个圈向众人展示,“瞧,并非我偷的吧?”

慕绯脸色突变,她料想师父是不会错的,钱袋或许是被放在酒坛那里了,但是看师父仍在默念经文,便起身拱手向人赔罪。

黑衣姑娘连忙摆手,制止她的道歉,却话锋一转,将祸水东引,“等等!谁知你师父是不是贼喊捉贼?你敢让她也搜一搜身么?”

慕绯惊愕,也不知这黑衣姑娘的葫芦里卖的何药,正准备自证清白让她搜身,却看到围观的人神色有异窃窃私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自己的腰间,除了一直佩戴的青色玉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金色钱袋。

怎么,怎么可能?她大惊失色,取下了钱袋。这才明白,早在之前,黑衣姑娘靠过来说话时,已乘人不备将钱袋挂在了自己腰间。

她后悔不迭,心说,果真这姑娘才是贼,不然怎么会有这“无影快手”?自己又被算计了,这是第几次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捧着“烫手山芋”,不知该如何解释。

认了么?绝对不行。自己虽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人物,可清白之身,岂能因这事毁于一旦?倘若不认,该如何辩驳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呢?

她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到一阵清脆声音,“你们这两人的戏,究竟要演到何时?以为众人都蠢顿如猪,皆会被你们玩弄股掌之间?”

红衣小姑娘与黑衣姑娘对视一眼,循着声音的来源,才发觉她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的凌水月。

凌水月指了指黑衣姑娘腰间佩戴的一尺多长的小金刀,看着二人,毫不留情戳破她们的身份,“你们两个早就相识,整这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要做何?”

因着之前种种,向来得理不饶人红衣小姑娘此时对她怕得很,心里悄悄打着鼓,嘴上却不松口,坦言不知她在说什么。

一旁观望许久的天海帮帮主沈清卓放下手中酒杯,走上前去,“凌姑娘说得不错,你二人本就相识……那挂你腰间的东西,已将你们的身份说得明明白白了——霍家姊妹,双姝名捕。”

黑衣姑娘腰间,挂着一把金色小弯刀,刀鞘上雕着云纹图案,依次镶着七颗彩色宝石,奢华尊贵,是身份的象征。

黑衣姑娘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下正是霍云舒。”她摸着腰间金刀,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御赐的小金刀,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即使暴露身份,仍不得离身,御赐之物分量极重。

金刀名捕,霍雨柔,霍云舒。姊妹二人游走庙堂与江湖之间,虽算不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却因曾经捉住了金陵城中臭名昭著的采花恶盗,赢得了几分名气。

天海帮是江湖上有名的帮派,名望仅次于丐帮,起源海上,经由几十年的发展,到了如今帮众已遍天下,自然消息灵通。

沈清卓年少接任帮主之位,见多识广,从这独一无二的金刀便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只猜对了一半。也难怪,这俩一红一黑,又一起行事,任谁都会认为她们便是那传闻中的姊妹二人。

红衣姑娘听后嘿嘿一笑,骄傲地抬起小脸,环顾客栈里的众人,“哼!纵然你敏锐,知道了霍姐姐的身份,却绝对猜不出本姑娘的。”

沈清卓上下打量她一下,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恕在下眼拙,实在猜不出你是何人,师从何派。”他语气轻蔑,满含讥讽之意。

红衣小姑娘却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似的,冲着众人朗声自报家门,“霍姐姐要听我差遣;云中山庄少庄主谢荣华勉强算我兄长;神医李东璧收我做了关门弟子;朝廷第一高手沧澜生教我武功;就是江湖中人人敬畏的雪宫宫主玉玲珑见了我啊,也要礼让三分……”

这时她语气虽傲,却不再用“本姑娘”这个称谓,许是说得多了,连她自己也嫌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都震惊错愕。

沈清卓也着实吃惊,只因这小姑娘口中提到的人物,除了霍云柔,其他几位在江湖上地位都不低。

神医蘋湖山人东璧先生,与那些号称“见死不救”的什么鬼医毒圣不同,被誉为“妙手仁心”,为贫者医,为贱者医,一双手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沧澜生与烟尘客二人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虽说为朝廷效力,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

谢荣华,云中山庄的庄主,在武林地位举足轻重。此前更因为得到了传闻中的鲛珠而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此处又算得上云中山庄的地盘。

其中,最让人吃惊的还是雪宫玉玲珑。

此人武功奇高却又心狠手辣神秘莫测,从来都戴着金色面具,无人见过其真正面目。

他还有个“三步不近身”的奇怪原则,旁人挨得近了就是对他的冒犯,会被毫不留情杀掉——他要人性命从不见红,只因怕污了自己的手。

好在雪宫位于远离中原的昆仑,众弟子很少参与武林纷争。

玉玲珑也不慕名利,不贪权势,不喜奢华,一贯与世无争。不过他一出山,总会掀起腥风血雨。

犹记一年之前,他从昆仑赶来,带着武林至尊的“天子剑”——传闻,神剑出而天下服。

流言甚嚣尘上,甚至惊动朝廷派锦衣卫来围剿各大门派。最终,江湖人勠力同心以抗朝廷,才使各大门派不至于土崩瓦解。

事后,他这个掀起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却抽身离去,一年来杳无音信。

当下,放眼望去整个江湖,有谁能让玉玲珑礼让三分?沈清卓心说,这小姑娘莫不是说大话?还未想明白,凌水月却走上前来,沉思片刻,恍然道,“你是……叶菱纱?”

叶菱纱心中一喜,看着凌水月,脱口而出道:“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

慕绯神色一凛,注意到了她的措辞——用的是“记得”二字而不是“认识”。二者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沈清卓也极为聪敏,惊疑道,“你与这红衣小姑娘竟然是旧识?”

叶菱纱当即反应过来,连连矢口否认,忙说她二人不相识,也没什么交情。

欲盖弥彰!这叶菱纱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慕绯笑了。

凌水月倒是很淡然,索性承认了,“听闻过她,或许见过几次面,又或许没有,我也记不得了。”

记不得自己……听到这话,纵然猜出她也是为了避免将二人关系暴露人前,叶菱纱仍心里酸涩不已。不过也知晓,向来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无聊!”凌水月从人群中穿过,走上了一旁的木质楼梯。那收在包袱里的玄铁令牌,也让众人彻底断了念想。

“哎,你别走,我还……”叶菱纱赶紧上前,拉住了凌水月的手,却仿佛被刺激到了,立马松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待她抬头去看时,那人已经上楼回房歇息去了。

她转身下去,冲霍云舒耸耸肩,自嘲地笑着,“啊呀呀,霍姐姐,你我何时露马脚的?我精心布局,竟让她一眼看穿了。”

小公子咧嘴一笑,接上了话,“从你进门的那刻,想必凌姑娘就看出来了。”

“呃?”叶菱纱挠头,“有那么明显么?”

慕绯小声揶揄道,“还真很明显。”

叶菱纱:“……”

慕绯深知,这小姑娘脾气火暴又是一副不愿服输的性子,岂会不知冤有头债有主?要是当真看到小偷躲进客栈,即使将这里里外外翻个乱七八糟,也要把人找出来。可她不仅没有去楼上的客房,甚至没有在一楼细找,只刻意与燕门的人吵吵几句便故意去惹凌水月。这说明从一开始,她目的就是如此,至于丢了东西钱袋,不过是借口罢了。

沈清卓后知后觉,讥讽道,“你上演这一出闹剧,就是为了与她搭讪?真是有够闲的。”

叶菱纱知道确实是自己的疏忽,被拆穿了把戏也不羞愧,只抿着唇,抬起脸,语气仍旧带着骄傲,“本姑娘先前与一人打了赌,他说凌水月的包袱里有武林盟主的玄铁令牌,可以号令天下的武林人士。我不信,自然要借故翻来看看。”

“你仍在说谎。”慕绯淡淡说道,她皱起了眉头,似乎因叶菱纱的死鸭子嘴硬而不悦。

她深知,这小姑娘还没有说实话——那时凌水月包袱里的令牌暴露于人前时,大家都在吃惊,她却一脸茫然,说明她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知晓里面有令牌,更不知晓这令牌意味着何意,后来不过是听陆迟和众人的低语,猜出来了几分。

撒一个谎,要继续撒无数谎去圆。叶菱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哼,撒谎骗你们又如何?你们这些呆瓜永远也猜不出本姑娘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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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诀(武侠)
连载中雪妖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