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给所有人的晚餐里下毒吗?”
歌莉夜看着地上那些与帝斯凯好不容易采集回来的熏芥兰被人踢翻了一地,心中压制着怒意,用比平时的音调高了一些的语气说道。
“这是防疫的药,不是毒药!”
“防疫?”
凯瑟黎也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吓得周围忙碌的仆人们都停下了动作。
“黑烈疫只有放血和祷告才能治愈,而你却认为往食物里加这些肮脏的野草汁就能治好?真是荒唐!”
眼见争执不过,歌莉夜抬起眼,语气恳切地说。
“就当是为了那些咳嗽不止的侍女们,试试这个方子好不好?”
宫廷医生霍拉德拄着蛇头杖站了出来。
“歌莉夜小姐,我劝您停下!如果您再不停止这种邪术,明天一早,我就会向教会举报!让他们对您进行审判,如果有罪,是要处以火刑的!”
听到火刑二字的瞬间,歌莉夜的双腿突然瘫软下来,被人绑在火刑架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浓烟…灼痛…人群的谩骂……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这段痛苦的回忆让她感到窒息和发抖。
“是谁准许你擅自使用城堡的厨房?这些器具可不是给你玩巫术用的。”
“是我向洛维吉提议的,他同意了。”
帝斯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看到他的出现,凯瑟黎的表情也瞬间柔和下来。
“帝斯凯殿下!您看看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分明是心里有鬼!”
歌莉夜确实在发抖,那些灼热的记忆再次袭来,此刻她连看凯瑟黎的眼睛都不敢。
“您不该和这样的女巫在一起,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邪术蛊惑了您!”
帝斯凯笑了笑,站到了歌莉夜身旁将她搂入怀里。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也能称得上是蛊惑…”
凯瑟黎身后的老医生脸涨得通红,站出来替凯瑟黎说了一句:“帝斯凯殿下!您这是在纵容异端!”
“异端?”
帝斯凯冷笑一声,目光直视霍拉德医生的眼睛。
“你们这些医师总爱用刀子割开人的血肉放血,可我从没听说这法子真能救人。”
“我倒是听说不少病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依我看,被你们放血治死的人,比黑烈疫杀死的还多。”
帝斯凯将怀里的歌莉夜搂的更紧。看着老医生的脸色被气得铁青,又继续补充道。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让全城百姓自己选,是愿意喝她的药草汁,还是挨你们的刀子?”
帝斯凯并不想继续在这浪费口舌,揽着歌莉夜的肩膀径直往外走。
两人刚走到门口时,歌莉夜突然挣脱了帝斯凯的手腕。她快步折返,在众人注视下蹲下身,快速拾起那些散落的芸息露药瓶抱在怀里,接着又钻回了帝斯凯怀里。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歌莉夜被帝斯凯起身的动静吵醒,天还没亮,他这是要去哪里?
歌莉夜透过拱窗看见帝斯凯被洛维吉带着的亲卫队匆匆请往议事厅,从侍女口中得知说是边境战事告急,叛军攻陷了邻国,若是处理不好将会殃及阿尔因那城,目前的状况急需征询各方意见。
歌莉夜望着手中装着芸息露的琉璃药瓶,若是疫情控制不住,城里的黑烈疫就会蔓延,若再加上战乱,这座城池很快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疫情是从凯瑟黎的侍女开始的,最需要防治的是接触过病人的凯瑟黎。歌莉夜鼓起勇气来到凯瑟黎的房门前用力敲了几下,往常这时侍女安妮早该来应门了,但今天走廊里却静得出奇。
歌莉夜正要举起手敲门时,门却突然被拉开。凯瑟黎披着睡袍,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看清来人后,她冷笑了一声。
“怎么,帝斯凯殿下被我弟弟叫走了,你就闲得专程来扰人的美梦?”
“很抱歉打扰了,我只是想来给你送点东西。不过请问安妮去哪了?平时不都是她来应门吗?”
凯瑟黎听到侍女安妮的名字,露出一脸的满不在乎。
“那个安妮?她病了,所有下人都病了。反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干脆不要人伺候了。”
歌莉夜的心突然惊跳了一下,难不成她也染上了黑烈疫?
“什么时候的事?”
“谁知道呢?她们身上都带了点脏东西,反正死了一个还会有新的。你要没什么事就别再来打扰我了。”
歌莉夜伸出手往门框里递过一个药瓶。
“边境在打仗,城里不能再爆发瘟疫。这是预防黑烈疫的药,您接触过病人,必须喝下。”
凯瑟黎倚着门框,轻轻挑起眉毛,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大清早的,来给我送毒药呢?”
“这是芸息露,能预防黑烈疫。”
凯瑟黎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把门关上,歌莉夜的手却突然抵住门扉。
“请相信我!这药能救您的命。”
“救我的命?”
凯瑟黎望着她严肃的脸嗤笑道。
“还是说,你给帝斯凯灌的就是这种迷药,才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歌莉夜的脸沉了下来,露出异常坚定的眼眸。
“我和帝斯凯之间,不需要任何药。他爱我,不是因为什么蛊惑,而是因为他选择了我。”
凯瑟黎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歌莉夜竟一反往日的柔弱与胆怯,随即又讥讽一句。
“呵,真是天真。你以为帝斯凯他…”
还没等凯瑟黎把话说完,歌莉夜立即打断了她。
“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不再爱我了。否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对他的信任。”
听到这番话,凯瑟黎脸上明显写满了恼怒,随即抬手打翻了歌莉夜手中的药瓶。
“给我滚出去。我才不会喝你做的毒药。”
歌莉夜看着洒落的药液还有摔得粉碎的药瓶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下人们的住处位于城堡最阴冷的西翼。狭窄的石阶盘旋而下,越往下走,空气就越发浑浊,周围满是挥之不去的**气息。
歌莉夜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轻轻推开了门。昏暗的光线中,七八张窄床排成一列,大多数都空着。健康的侍女们正在各处忙碌,而最角落的那张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安妮?”
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安妮艰难地转过头,惨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歌莉夜小姐?”
歌莉夜在她的床边跪下,清楚的看见了安妮手背上赫然浮现着几块乌黑色的斑块。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夜里...又或许是,前天…”
安妮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气力一般。
“开始只是头疼...然后...就开始咳嗽…”
“喝下这个,如果你相信我。”
说罢,歌莉夜就要扶着她起来把芸息露给喝下去。
“请让我自己来!您不能靠近我...会传染...”
安妮的眼睛里涌出了一滴泪水。
“求您...离开这里。”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一个年长的侍女主管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水正要往外泼,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粗布,当她看见穿着贵族服饰的歌莉夜时,眼睛都瞪大了。
“小姐!您不能呆在这里!”
歌莉夜看着蒙着面的侍女主管,站起来询问道。
“除了安妮,这儿还有谁不舒服吗?”
“除了安妮,浣洗室的女工们也病了。园丁的妻子今早也开始咳嗽,但并没有发热的症状。”
“他们现在怎么样?”
歌莉夜追问道。
“都在咳嗽,尤其是晚上咳得更厉害。安妮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这些洗衣的女工们平时都去过哪里?”
“她们要收各处的脏衣服,昨天还去过凯瑟黎小姐的房间…”
歌莉夜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如果说洗衣的女工们也带着病源,那么城堡里很多人可能都已经接触过了。
歌莉夜打开了挂在斜肩包里的药囊,里面还剩下几瓶芸息露。她取出其中一瓶,递给了侍女主管。
“请把这个给安妮服下,需要连服三天。”
侍女主管接过药瓶,歌莉夜随后又取出几瓶一一交代。
“这几瓶给浣洗室的女工们,这瓶给园丁的妻子。记住,一定要叮嘱她们喝下去。”
歌莉夜突然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还有她们换洗的衣物,必须用热水煮过才能晾晒,这很重要。”
歌莉夜将所剩无几的芸息露放在侍女主管手中,看着药囊里几乎空荡荡的夹层,心想那天若是在厨房时能坚持久一些,或许现在就能多熬几瓶。
“请问你们知道哪里可以熬煮药汁吗?”
“我知道一个地方。”
正在铺床单的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侍女小跑了过来。
“东城门的旧磨坊里,有柴火还有一口铁锅,足够煮上百人的药,我小的时候经常在里面玩。”
“请带我去吧。”
小侍女走在歌莉夜前面,歌莉夜望着她瘦弱的背影,这城里除了帝斯凯,也就只有这些下人们会信她的药方了。
转过一条小巷,墙角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年轻人跪在路边,正对着装满了水的木桶咳得撕心裂肺。
“等等。”
歌莉夜突然蹲下身,从药囊里取出最后一小瓶药剂递给了他,那名年轻人惊恐地往后缩,并不敢接过。
“喝下去。”
歌莉夜直接将药瓶塞进了他的手里。
“请相信我,这能让你好受些。”
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歌莉夜握紧了空荡荡的药囊,看来,疫情还是蔓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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