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在庭院里,却驱不散那恶意所凝聚而成的刺骨寒意。
歌莉夜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百口莫辩,看着那些曾经向她求助的眼神如今充满了质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瞬崩离瓦解。
卫兵们听从了凯瑟黎的命令,准备将她捉拿,少城主洛维吉及时赶到。
“住手!”
他大步挡在歌莉夜身前,眼神锐利且严肃地看向了凯瑟黎。
“凯瑟黎表姐!请注意你的言辞和行为!帝斯凯殿下正在城外殊死搏杀,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你若动了他拼死保护的人,等他归来时,我将如何交代?我又如何对得起当初恳求他留下来的自己?”
“立刻放开她!只要这座城还在,只要我还是少城主,就绝不允许任何人以莫须有须有的罪名伤害她!”
“帝斯凯拼死保护的人……”
凯瑟黎重复着这句话,看着被洛维吉牢牢护住的歌莉夜,再想到自己那个令人厌弃的前夫儿子也在城中,这份屈辱让她心中的妒恨盘旋在心间疯狂缠绕刺挠。
她强压下扭曲的面容,挤出一个冰冷的假笑。
“好,很好。少城主既然如此维护,我还能说什么。”
凯瑟黎转过身,她不再看向被洛维吉护在身后的歌莉夜,高昂着头,快步离开了庭院。
“他拼死保护的人…”
这些话在凯瑟黎的脑子里反复回响,每次都伴着歌莉夜那张看似无辜的脸。
她冲回了自己的寝宫,反手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独自一人靠在冷硬的门板上,她急促地喘着气,试图平复下悲愤的心情。
“如果歌莉夜她自己也染上了黑烈疫呢?”
没错!如果连她自己都病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证明她的那些药方根本没用,证明她就是个骗子!到时候看谁还会相信她!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她的脑海。她需要机会,需要一个让歌莉夜染病的机会!
凯瑟黎重新振作了起来,迅速取来一小块干净的亚麻布和一个银制茶杯,再次悄悄开门,快速走向了那片病房区域。
那里依旧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和低沉的呻吟。她用手帕紧捂口鼻,强忍着厌恶搜索。很快,她在一个刚断气,还没处理的病人衣领和手臂上,看到了黑紫色的带血污渍。
她的心跳加快,用银杯边缘小心刮取了些许带着血丝的污物,均匀地涂抹在茶杯内壁靠近杯口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后便立即转身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她呕吐和窒息。
与此同时,城外的战况也愈发激烈。
一个满身血污的传令兵踉跄的冲进内堡,嘶声喊道。
“帝斯凯殿下重伤!需要医师!!”
这声喊叫劈散了歌莉夜心头的纷乱。她正因早上的冲突而感到心神不宁,如今所有心绪都只剩下对帝斯凯伤势的担忧。
“他在哪里?”
她脱口而出,提起裙摆就朝士兵指的方向奔去。所有委屈和纷争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冲进临时搭建的病房内,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扑面而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上,胸前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这一幕让她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帝斯凯!!!”
她冲到床边,惊惶失措地伸出手,却又在即将触碰时停在半空,生怕某个动作会弄痛他。
老军医忙得头也不抬,但还是和歌莉夜说明了帝斯凯的伤势。
“殿下为掩护左翼被重锤击中,断了两根肋骨,可能伤及内腑,失血过多!现在必须立刻止血!”
歌莉夜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看到旁边的水盆和干净的布巾,立刻擅自取过来。
“我来帮忙,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小心翼翼地开始为他清理伤口周围,眼里满是忧虑。
时间在焦虑和忙碌中流逝。歌莉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帝斯凯榻前,用清水一点点为他擦拭额头上疼出的冷汗,小心地配合军医更换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她的眼眶泛红,将所有的心神都系于他那微弱的呼吸之上。
长时间的专注和担忧让她唇干舌燥,精神也有些疲惫。
一刻不停的照料使得歌莉夜差点累倒在床沿,凯瑟黎也在这个时候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她的脸上同样带着担忧与同情的眼神,与早上庭院里那个蛮横的女人判若两人。
“歌莉夜…”
“你守了他这么久,一定又累又渴。喝点热茶吧,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
“这杯茶就当做是为我早上的冲动而赔罪。”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那杯红茶摆放的位置正好在歌莉夜触手可及的地方。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晃起涟漪,看上去温暖而诱人。
歌莉夜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帝斯凯身上,她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喉咙确实有些干涩。她的确需要一点东西来润泽一下干燥的喉咙,也许稍微提振一下精神,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谢谢你,凯瑟黎小姐。”
歌莉夜甚至没有抬眼仔细看对方,只是低声道谢后,便伸手端起了那杯茶。
茶杯温热却并不烫手,熨帖着她有些发凉的手心。她凑近杯沿,带着植物清香的蒸汽扑鼻而来。她没有丝毫怀疑,轻轻吹了吹气,随后小口地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歌莉夜并未把它喝完,只喝了小半杯便放下了。她现在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品茶,帝斯凯一声痛苦的呻吟立刻将她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
“医师,他好像很痛……”
她急切地转向军医,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凯瑟黎和那杯剩下的红茶。
歌莉夜的世界依然只剩下眼前重伤昏迷的帝斯凯,以及如何能让他减轻一丝痛苦的急切心情。她拿起干净的布巾,再次浸入清水中,继续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
她日夜不休地守候在帝斯凯床边,为他清理狰狞的伤口,敷上她亲手研磨的止血药膏。长时间的专注让她感到手臂有些麻木,她举起手活动了一下手腕,余光落在了自己小臂的内侧,一小片紫黑色的斑块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连手臂上都沾到了药汁?还是什么时候磕碰到的瘀青。”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睛看着那块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一瞬间,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如同冰海怒涛将她吞没。她放下手中的药膏,用手指仔细擦拭着那块变黑的皮肤,反复擦了又擦,但颜色丝毫没有变淡。
“怎么会?什么时候?是那些病人,还是……?”
她收回手,心脏跳得很快,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她和昏迷的帝斯凯。
看着帝斯凯的睡颜,歌莉夜轻轻叹了口气。她整理了一下多日未打理过的蓝色长发,并将衣袖拉好,遮住了那块可怖的黑斑。
歌莉夜站起身独自走了出去,站在帝斯凯的病房门外,她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他昏迷中依旧不安稳的睡颜,听见他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她多想推开门,像之前那样守在他身边,用手握着他冰凉的手给他一点温暖,确保他的伤口不会恶化。他是为了这座城,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她才伤成这样的。此刻离开他,会不会像是一种残忍的背叛?
“也许在和他多待一会儿没事的,也许不会传染给他……”
这个侥幸的念头刚刚升起,手臂上那块紫黑色的斑块就仿佛要燃烧起来,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一种无声的警告。熟读药草学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黑烈疫的可怕和传染性。帝斯凯现在重伤未愈,身体虚弱得几乎没有丝毫抵抗力。任何一点风险,对他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
比起自己染病的恐惧,她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夺走他生的机会。
痛苦和绝望盘踞在她的心房,歌莉夜强迫自己压下涌上眼眶的酸涩。她贪婪地望了病房方向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她快步踏出了帝斯凯的病房,脚步很快,仿佛慢一步就会后悔,就会忍不住跑回他的床边。
歌莉夜来到凯瑟黎的房门外,努力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她敲了敲门,凯瑟黎打开了门,用那双带着审视和些许不耐烦的眼睛看着她,歌莉夜将几张写满字迹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凯瑟黎小姐,我可能…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再继续照顾帝斯凯了。能否请你替我照顾好他?”
凯瑟黎没有立刻接过羊皮纸,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歌莉夜又继续说着。
“这是治疗黑烈疫的完整药方,还有解药和止血药膏的详细制作方法。每一步我都写清楚了…”
她将羊皮纸又往前递了递。
“求你,至少……照顾好他。”
凯瑟黎这才惊疑不定地接过那叠厚厚的羊皮纸,快速读完了上面工整而细致的字迹,还没等她开口答应,歌莉夜已经不想再停留。
“拜托你了。”
歌莉夜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艰难的喘了一口气后便迅速转身,她拉紧了衣袖,确保那可怕的黑斑被完全遮盖不至于吓到别人。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独自一人径直走向侍女曾带她来过的磨坊室,带着锥心的痛楚和不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她与帝斯凯最后的联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