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堕化
莫谦坐在白骨王座上，右手撑着脑袋，神情懒散，眼神沉沉。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枯骨之王的名号，也不知道枯骨之王的性格，更不知道这位深渊统治者和几位部下的关系。
即便同为王者，性格也截然不同。
有的统治者严肃，有的统治者残酷，有的统治者脑子有大病……莫谦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通过三位手下的反应，判断枯骨之王的为人。
但无论如何，为王者必然高高在上，而身处深渊的魔物，也必然以强者为尊。
懦弱之辈，无论真假，都会被魔物看不起，甚至被群起攻之，踩在脚下。
所以，莫谦的姿态更加轻松惬意，仿佛置身于自己的后花园。哦，不对，按理来说，第一地狱就是他的后花园，只不过魔物的建筑品味和人类不同罢了。
“情况如何？”莫谦看着自己枯瘦苍白的手掌，随意询问。
文官谢克尔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表情恭敬沉稳，他将右手按在左肩，按部就班汇报战况：“第一地狱离人间最近，苦修会的先锋军团昨日夜里抵达第一道防线，不过已经被哈鲁图将军带兵摧毁，据说，苦修会第二批出动圣女格兰特和两位圣徒，包括圣女专属的圣骑士护卫队。”
“光明龙族已经从巨石岛出发，不日也将抵达前线，精灵族倒是还在观望，应该在局势更明朗前，不会随意加入。剩下的五大王国联军几乎不值一提，唯有机械炼金工会尚需小心提防。”
“不过根据戈米斯传来的可靠消息，光明龙族会撕破时空，直接进入第三地狱，而机械炼金工会将启动海格斯法阵，打通人间到第二地狱的行军通道。”
简单来说，人类联军也没有傻瓜到真就一层层地狱推下去。
又不是玩地牢游戏，打仗这种事情不就是兵不厌诈？能采取前后包夹之势，傻子才在第一层地狱硬拼。
所以，第一地狱的压力确实大，却不会持续太久。
莫谦状似无所谓地听着，心里却一动。
新秀赛副本和普通解谜本自然不同，轮回作家社就是要玩家互相争斗。然而，这个世界的地图太大，若真的把人散在天涯海角，等他们找到对方斗完，起码要几年功夫。
所以，这场大战必然要凑齐所有玩家，他们的身份就在谢克尔刚才提到的己方势力里。
先锋军团、圣女格兰特和圣骑士护卫队、机械炼金工会、光明龙族，还有第一地狱、第二地狱和第三地狱。
至于身为深渊主宰的终世主君，莫谦认为不太可能是玩家。
因为这个身份掌握的力量太强了，会打破游戏的平衡性。
而他身为第一地狱的深渊统治者，必然会有玩家和他处于相同地位，且是人类联军阵营。唯有如此，才能达成平衡，莫谦的怀疑对象在圣女、两位圣徒、龙族军团长和机械炼金工会会长身上。
五选一的概率，并不算太低。
尽管都是强者，但莫谦又不是要直接杀掉对方，只是在战场上试探，让对方露出马脚即可。
莫谦摩挲着白骨王座，决定先从容易的坐起。
“苦修会的先锋军团是否留有俘虏？”慵懒却冰冷的声音在三位下属的头顶响起，“带过来。”
没错，就是这样，血骨之王不需要向除终世主君之外的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情。
他只需要下达命令。
“是，吾主。”六眼巨魔的声音宛如打雷，但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甚至隐隐带着畏惧。
虽说昨晚魔物们抓了一些俘虏，但苦修会本来就是一群信仰坚定到偏执的光明神狂信徒，大部分人不甘受辱都会直接点燃圣火自/尽，抓住的也就两三个，还是因为对方重伤到动弹不得。
当三位先锋骑士被押到莫谦面前时，后者的眼皮下意识一跳。
即便用的不是自己原本的脸，他还是借着熟悉感，迅速认出三个倒霉蛋里的一员，正是邀请他前来参赛的王东。众神殿给这小子准备如此多的好东西，却万万没想到，王东的脸太黑了。
开局即地狱难度。
王东被俘虏之时，他能不能杀出去？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且不说王东到的时候，已经被人捆结实，哪怕当时王东还有一搏之力，他所面对的可是第一地狱的深渊军团。哈鲁图将军可不是普通玄幻小说里只有身高能炫耀的憨傻巨魔。
反抗会更凄惨，乃至直接死亡，淘汰出局，不反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东果断做出决定，倒是让魔物感到奇怪：苦修会的虔诚者里竟然还有主动放弃抵抗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敌人能投降也算好事，省了他们不少力气。
被抓住的人类俘虏被魔物来说，只有两种用处：食物，或者奴隶。
你要说区别吧，其实两者区别也不大，都是消耗型物品。前者只能吃一次，后者顶多用几个月。毕竟正常人类无法适应地狱的恶劣环境，更别提魔物也不会善待他们。
想要活下去，唯有获得统治者的“赐福”，人类会借助深渊之力堕化为魔物。
血骨之王的文官就是如此来的，所以他还保留着一些人类特征。
据说，第三地狱的堕腐女王最早也是人类，她的堕化档次高些，是由终世主君亲自动手。
“有趣。”白骨王座上的统治者冷漠而轻蔑投下目光。
尽管在场没人知道，这位血骨之王到底觉得什么有趣。
“苦修会的虔诚者啊……”莫谦看向谢克尔。
他早就怀疑谢克尔和人类有点关系，不单单是外貌问题，还有对方的言谈举止。
这位文官总是一脸严肃、恭敬和沉稳，好像从书里走出来的老古板。他身上穿着一套纯黑长袍，也总让莫谦忍不住联想到神职人员。
于是，莫谦决定试探，他没有明说什么，但有时候，暗示抵得上千言万语。
哈鲁图没说什么，但八脚蜘蛛戈米斯却对自己的文官同事露出几分讥讽笑意。
“吾主，即便是苦修会，也并非人人都坚贞不屈。”
好的，我懂了。
“戈米斯你是如此认为的，那么，哈鲁图、谢克尔，你们又怎么看呢？”
哈鲁图沉默片刻，以不符巨怪身形的小心谨慎回答道：“回您的话，吾主，我觉得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不同之处，尽管他们普遍低劣、脆弱又短寿，但也总有一些特殊个例。”
不愧是第一地狱的将军，这个智商，这个情商，绝对没问题。
至于戈米斯……倒不是说情报官的情商有多低，估计是和谢克尔有私仇。
众人的视线移到谢克尔身上，后者依旧不紧不慢的沉稳模样，他身形单薄，宛如一张纸片，却承担着所有压力。即便堕化得人不人鬼不鬼，却让人难以生出反感，反而令人怜惜心疼。
“哈鲁图将军说的很对，人类和人类都是不同的。苦修会从小就给骑士和神职人员洗/脑，他们中间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文官抬眸，带着些许冷意讥讽：“为了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光明神吗？把生命与灵魂献给一个根本不露面、不知善恶的东西，不是愚蠢，就是懦弱。”
很犀利的见解啊，倒是和莫谦的三观意外契合。
不过，现在的莫谦不是莫谦，他只能是血骨之王。
他挥了挥手，无所谓道：“是与不是，只要做个实验即可。大战将至，总要有点开胃菜回敬苦修会前赴后继的努力。”
这话可以视作挑衅讥笑，也可以视作冷酷反击。
总而言之，并没有引起三位部下的疑惑。
莫谦居高临下地看着三名俘虏，摊开自己苍白枯骨般的手掌，冷漠询问：“堕化，或是化入血池。”
苦修会的骑士并不怕死。
然而，死亡和死亡是不同的。
按照这群狂信徒的教义，在战斗和圣火中被净化，他们的灵魂将回到光明神的身边，永享宁静与喜悦。
但若死在第一地狱的血池里，他们的灵魂将被困在血骨之王的掌心，永世不得超生，没日没夜承受折磨。
堕化，血池……都是不得解脱，区别是前者还能有个人形自由行动，后者是一摊血水。
“可恶的魔物，虔信者永远都不会向你屈服！”“你以为所有的人类都是谢克尔这种恶心老鼠吗？！”“只恨我们没有办法血刃这个叛徒，也没有办法消灭你这个魔鬼！”
另外两名骑士态度激动，哪怕有魔物押着，哪怕身受重伤，依旧奋力挣扎抗拒，眼神闪烁着虔信者的疯狂与怒火。王东顿了顿，觉得自己此刻是否也该骂两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就像莫谦认出他一样，王东也顺利认出宝座上的男人是自己的莫老弟。
原因无他，因为血骨之王的另一只手里把玩着金色鸢尾花胸针。
当然，莫谦一直捏在手心里，只偶尔露出一抹纯金色的光芒。
没有什么魔物敢直视统治者太久，哪怕是三名得力下属。即便他们瞥见了，也不敢对血骨之王提出任何异议，不过是一件饰品罢了。
统治者有自己的性情，但有两点是统一的：同样的高傲且不容忤逆，同样的喜好多变。
今天喜欢美人，明天喜欢美酒，后天喜欢华服与珠宝，大后天喜欢砍头……毕竟深渊的环境恶劣，生活又太过无聊。
没等王东考虑好要如何反应，就见宝座上枯瘦的王者缓缓收拢手掌。
一股剧痛蔓延全身，宛如附骨之疽，疼得王东几欲发疯。
强行堕化，还是同时施加在三人身上。
“吾主！”“吾主。”哈鲁图和谢克尔同时出声。
因为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不仅是对三名骑士，对统治者也有风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莫谦并不能让三名骑士强行堕化，因为他压根不是真正的血骨之王。伪造的冒牌货能动用的力量少得可怜，这毕竟也是为了维护游戏平衡，不然其他五个新人玩个寂寞？
动用的力量虽少，却非常正宗，不会被发现是假货。
所以，莫谦只是作势吓唬，也更能显露出血骨之王的独断专行和阴晴不定。
堕化本就是将灵魂从白染黑，即便是自愿的，即便顺从配合，也有宛如撕裂灵魂般的痛楚，更何况是强迫的？
被强行堕化的人，百死一生。
更多人承受不住而灵魂湮灭，或者宁可抢先一步自/尽。
莫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才能有理由停下来，接着发表一通“苦修会也不过如此，人类真是懦弱又无趣”之类的屁/话。
然而，让莫谦没想到的是，原本被魔物士兵按得死死的苦修会俘虏，突然挣脱束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长/枪，双眼通红，朝着白骨王座上的男人掷去。
王东：……
莫谦：……
这事就特么离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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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深渊地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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