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听到问话，原本拉开的身子又凑近，用那双发亮的赭色眼睛盯着宋春辰，目光不错，看不出表情。
他问：“你觉得会是什么？宋春辰，你觉得会是什么？”
宋春辰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盘算道：“非人非妖，也肯定不是魔亦不是鬼，古书中记载的，就只剩下怪和仙了。仙有定数，必然不是，怪呢，是死物所化，好像也不太对劲。能包含一人一妖的血脉，又不在这六种之列，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
“就在这六种之列。”少年笃定道：“妖族是兽类有灵而成，体内聚灵而生，其后代往往也能继承这种灵。人呢，除了血脉，别无他法。据传，妖族有一秘法，聚灵化死。能将灵短暂聚集到死物之上，比如花草树木果子之类的，让死物变活，更有甚者，能够将妖的灵和人的血同时汇集在死物之上，令其化为完整人形，不带妖族特征，看起来和活人无异。这样诞生的东西，自然就可以包含人和妖同样的血脉了，说成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为过。说起来，你不觉得段明冲那人看起来很是阴毒吗？”
他笑嘻嘻道：“我是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活物。”
宋春辰心想，也还好吧，看起来只是格外阴郁了点。
但宋春辰对这种秘法十分好奇，他道：“这种方法，在人族从未听说过。我没去过妖族的地界，但如果真有这种方法，真是奇异非常。人和妖之间产生情愫，虽然现在来看是为异端。但如果能人人使用的话，久而久之，似乎也……”
他没补齐后面的话。人和妖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来源于无法互通，如果真的能诞生混合人妖的血脉，那么人和妖之间关系也会缓和，甚至有朝一日，可能人妖的界限会不断缩小。矛盾缓和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回到更早以前人和妖还能和谐生活的时候。
当然，这要建立在妖族没有覆灭人族的心思上，就现在而言，在妖族已经食人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说什么人妖和平的话了。
“是，也许有这个可能，你想说什么人妖和平的鬼话。我是不信的。”黑衣少年讽刺道：“除非所有的人和妖都死光了，变成鬼也魂飞魄散了，才可能有和平。而且这种秘法鲜为人知，且极其耗费妖族灵气，所以只是传闻秘法。”
宋春辰承认道：“是，现在说这种话，很不合时宜了。那么，按照阁下的说法，妖族和道人的来源都有了解释。道人既然现在不在皇宫之内，事不宜迟，我即刻再进宫内带我师弟们出来。”
“总之，阁下的消息十分重要，实在多谢。”他抱拳道谢：“到此，我须得问问阁下的名号，也好以后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得上阁下的，方便开口。”
黑衣少年哼了一声：“连山，就这么叫我吧。不必以后，现在我就要你带我一起进去。原先那阵法束缚我进去不得，现在你有法子进去，就带我进去瞧一瞧。”
宋春辰愣了一下，立刻爽快应道：“当然，连山。”
阵法先前已经被炸开了口子，两人便依着这道口子再次进了皇宫。
这次皇宫一切正常，守卫都在正常巡逻。
宋春辰先躲过守卫视线顺着他不曾去过的几个方向转了一遭，确定白满仙他们都不在此处。他只能再去正殿一次。
他赌段明冲把人放在了眼皮底下。
然而这次，正殿却空荡荡无一人。守卫、段明冲，都不在此处。
宋春辰跨入正殿，走遍四周，终于找到了一处暗室。
暗室之内，漆黑一片，暗处的段明刃听到突然的响声，惊然站起。
“段明冲？！”他大叫道。
宋春辰迅速打了照明符，回应道：“是我，宋春辰，大师兄来了。”
段明刃松了口气，看清了对方的脸，被困半月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苦笑道：“还好你来得及时，我段明刃还没死在这里。”
宋春辰看段明刃身上不受束缚，也毫无伤口，看来段明冲并没有伤了对方，也松了口气：“你当初回土方，我说推迟历练先陪你解决，非不让。现在不还是要靠你师兄来救你。”
段明刃抹了把脸苦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让你帮忙啊，总不能想到我父王去世的这么突然。何况把我的几个兄弟都十分……让你来进火坑。我本以为只要我没有夺位之心，他们之间的火就烧不到我身上。”
宋春辰闻言沉默一瞬，又道：“至少师兄能给你当打手，带你大杀四方。”
他又笑笑“不过，及时这事儿你真得感谢祁如归，这小子发了癔症非说要来救你，把我们拖上路了。不然我可想不起来临时到土方来救你。没想到他还真是和你心有灵犀。”宋春辰感叹道。
听到宋春辰提起那位小师弟，段明刃笑道：“当然，如归不会胡乱行事的。他呢？没和你一道，还有，你身边这位是？”
他瞧着宋春辰身边这位黑衣少年，对方的表情不算很和善。
“啊，”宋春辰拍了脑袋道：“这是连山，这次救你他帮了不少忙。没他我还真没办法这么快对土方这么了解。”
连山假笑一下。
段明刃郑重道谢：“多谢阁下帮助，之后若有差遣，明刃自当尽力。”
连山道：“那还是不必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况且我只是顺便过来玩乐而已，也没有救你的心思。”
段明刃难得咳嗽下，目光求助宋春辰道：“如归呢？”
宋春辰便快速把情况说明，末了搂着段明刃安慰道：“放心，现在皇宫内没有能抓到他们两个的，可能是藏在某处或者已经出去了，我我在皇城外时已经和他们约定，如果有什么意外分开，我就在城门出等他们。我先把你带出去。”
段明刃点头道：“那我们快出去。”
三人原路折回皇宫外，皇城之内熙熙攘攘，他们三人也不明显。
来到城外，果然已经见到了等待许久的白满仙两人。
祁如归立刻发现了人，扑到段明刃面前泪眼汪汪道：“师兄！”
段明刃也从善如流的把师弟揽到怀里安慰道：“我知道，阿归很好，听话没乱跑，还感觉到我有危险来救我。”
祁如归比段明刃还高几寸，却毫不顾忌的低头在对方怀里蹭了两下。
宋春辰被这一出乳燕投林震得眼睛发直，连山瞧着祁如归这副样子，倒没有出言嘲讽，反倒在思索什么。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平时就这样相处吗？这人在你手底下居然这么黏人这么怪！都是师兄怎么差距这么大！”宋春辰脱口而出，在段明刃面前第一次自愧不如。
他确实不太能应对祁如归这样的师弟，果然还是乖巧的小孩子比较适合他。
段明刃温和道：“不要这样说，阿归一直是个乖孩子，只是话少一些。”
宋春辰被孩子的说法震惊道：“还孩子呢？我寻思祁如归不就入门晚点，和我一般大啊，十八了啊。你比他就大了两岁。”
段明刃不赞同道：“你生得早慧，年幼便来到天祉门，长老们看着你长大，天神眷顾你。阿归修道晚些，之前在外吃了不少苦，什么都不懂，要多耐心教导。”
宋春辰被这一出话说得头晕目眩，他早知道段明刃有着奶孩子的天赋，门内那群小孩没有不喜欢这个和蔼师兄的。但没想到十八岁在对方眼里也算孩子，也要多照顾吗？
好吧，他尊重段明刃的态度，不再言语。
连山思索之后突然问道：“哪怕他已经很大了，你也会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多照顾他吗？”
段明刃认真回答：“自然，人接受教化之后才算真的开始长大，算起来阿归入门只有两年，从前没有人教他，在此之前所知和孩童无异，自然要多照顾一些。”
连山点头表示知道，又不再言语。
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这两人果然也在皇宫分别遇到了妖族，一番鏖战之后再赶往正殿时，却也无人。彼时宋春辰已经携着假的白满仙和祁如归逃了。他们二人却不知，只是在皇宫内不停搜寻宋春辰和段明刃踪影。
直到段明冲将皇宫大门打开。他们二人汇合之后意识到不对劲，便先到城外约定的地方，等和宋春辰再做打算。
不想宋春辰已经带着连山和段明刃出来了。
“他把皇宫打开了？”宋春辰道，他几次进出都选择了离皇宫正门很远的角落，居然没有发觉。
白满仙道：“嗯。守卫也恢复如常。本来我们在皇宫内时根本没有发现有守卫，整个皇宫简直是一座空城。当时连你也不见踪影。我怕再待下去被一网打尽，强拉硬拽把祁如归拉出来了。”
祁如归不同意道：“是我知道师兄没事，才愿意同你出来。”
宋春辰点头道：“总之出来就好。土方皇宫内有妖族，南方已有妖族，也趟了浑水。明刃，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问。你知不知道段明冲有可能不是人？”
段明冲被此言惊道：“怎会？我、段明冲他怎么会不是人。”
宋春辰道：“那我换句话问，段明冲的母亲是何人？”
段明刃思考之下才道：“我父王花名在外，我自然不怕你笑话，他年轻时浪荡无比，和许多貌美女子纠缠不清，和其他女子育有子嗣之后却不能负责，他只说什么萍水姻缘，只带了他的儿子回土方。土方宫内只有我母亲一位王后，土方重情，没有多妻的说法。实话说，我并不知道其他兄弟是何人所生，这些在皇宫里是不能提的事情。”
他苦笑道：“我自小便不为父王所喜，母后便托付天祉门的长老带我去修道，便和其他兄弟不熟悉。我母后早几年便郁郁而终，后来父王身体不好，兄弟们便斗起来了。我不受父王所喜，和王位无缘。我这位哥哥我都没见过几次，对他毫无了解。”
“嘶，这便难了。”宋春辰抱头，这样便根本无法确定段明冲是不是真的如同连山所说。
段明刃接着问：“但不是人的说法从何而来，且不说看起来毫无异常，我父王也不能把王位传给一个妖怪。”
宋春辰便把连山的猜测告知，但内心也在纠结，如今只能确定段明冲和妖族有联系，但却不能说对方不是人。
何况段明冲是一国之主，他们是天祉门的弟子，他们不可能去干涉土方如何做。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不能借此机会给这位土方国主找点麻烦。以报复囚禁段明刃的仇。
宋春辰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护送段明刃回天祉门，正好他还有些疑惑之处要回宗门问问天神。
大家猜猜在场到底有几个是人？大山有没有汗流浃背啊，虽然大山和段明冲并不算同样的物种。大山的出生还要更奇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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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献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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