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只能不情不愿地回来端起碗,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三爷。还在生气?唇角都是抿着的。
吃。
她火速动作,不一会儿见三爷紧绷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赶紧起身,“我去了!”拎着裙摆就跑。
越崚非看着她欢快轻盈的背影,慢慢放下筷子。
都快忘了,她是在北方边境长大,那儿民俗开放男女皆可骑射,是不会把女孩子们困在后宅小小一方天地教养的。
父母兄长那么疼她,又怎会拘着她。
叫来陆源,“你去锦绣坊,让掌柜做几套她适合穿的轻便衣裳。款式新颖点,料子若无足够好的,带我名帖去织造要。”
陆源听得心中发紧。
三爷自个儿做衣裳都没主动向织造开过口。于是躬身应下,快马加鞭办理此事。
阳光暖煦。
清语由奉剑陪着在西跨院看花草的置办。陆源招来的匠人都是手艺好做事麻利且没歪心思的,有问必答,不该说的字绝不出口。清语看他们可靠,兴致勃勃交谈一番后转出来。才知三爷刚刚走了,不由懊恼不该惦记这花草事忽略了他。
过了晌午,有小丫鬟在院子外探头探脑,被家丁呵斥着赶走。
清语让奉砚去看看,才知是二夫人遣人来请她去说话,家丁们吃一堑长一智,不敢随意放人,双方起了冲突。
“既是二夫人叫,我总该去的。”毕竟是三爷继母,该有的礼数得遵从,总不能让人觉得二房内部不和从而看轻二夫人和三爷。
清语打算带着奉砚去,陆总管不在,王管事生怕小俞姑娘再到内宅有个万一,让她把几个小厮都带上。
表小姐的脸上还没好全。清语不愿奉剑受难为,让他帮忙留意西跨院这遭,她则带另外几个小厮往后宅。
奉剑小脸紧绷,大为不乐意,抱剑眼睛斜斜看着地面,嘴角下撇。
清语把他叫到角落,掏出窝丝糖给他一颗。
奉剑脸色铁青,“我男子汉大丈夫不吃这个。”
“很甜的。”清语看他年纪不大,**岁左右神情却跟小大人似的,就哄他,“可甜可甜了,你尝尝。他们都没有,我独给你一个。我多看重那些花啊,有你守着我安心。”
奉剑板着面孔把糖放进嘴里。表情微有松动,哼了声别开脸,微微点了一下。
夏栀园里正忙碌热闹着。
今日天气好,二夫人让把书册拿出来晒。丫鬟采灵吩咐婆子放置好架子,看放书的箱子咚的声撂地上,没好气道:“都是老爷一册册亲收集来的,你们若是弄坏,看老爷回来怎么罚你们。”
搭眼瞧见个漂亮小姑娘前来,身后跟着三小厮,采灵忙迎上去,“你是小俞吧?可真好看。夫人念叨你好久了,快随我来。”往里走时,顺口指点两丫鬟把书怎样摊开晾晒为好。
她主动亲昵地相携而行,清语指尖可以触碰到她的绸缎衣裳。
门帘掀开。
小厮都守在廊庑下候着。
清语垂眸入内,向邵氏福身问安。
邵氏拉过她的手细细地看,“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如今多大了?听闻你在三爷跟前侍奉笔墨,可曾识字?”
清语曾当着潘氏的面说过不识字,如今自然也这样应答。
邵氏让她在旁坐下,她不肯,邵氏硬拉了她在旁坐,叹道:“我在这儿也没人可以说话,你陪我聊会儿天也好。”
清语记得她和潘氏好似关系一般,再者妯娌俩年纪相差不少,想必没甚可说的,就有一搭没一搭陪二夫人说了会话。
临走前二夫人塞了个金镯子给她。
“你帮忙看顾三爷,辛苦了。”二夫人道:“平日里,老爷和三爷不太亲近。我一个内宅妇人又无法常去外院,”去了也进不去逸昶堂,“还望你多分点心帮忙守着他,若他有个头疼脑热的,与我说,我帮忙找大夫。”
清语听说过,这位夫人是继室。先夫人故去后,二老爷多年未续弦,几年前刚有继室。
这位夫人比三爷恐怕只大了三四岁的样子,也还年轻,遇到这样的继子,太关心了不好,真漠不关心又不合适,简直左右为难无从下手。
清语本打算婉拒,接了这镯子好似成了二夫人安插在三爷身边暗中窥视的眼。再一看二夫人,只见邵氏双手攥紧帕子鼻尖微微出了汗,显然比她还紧张。
她看二夫人不似那善于伪装的人,便笑着接过谢了邵氏,“夫人放心。三爷那边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会来找您。”
大不了和三爷之后把话明说,直言是二夫人关心他这个继子就好。
邵氏暗松了口气,脸上微微有了笑意。
她曾劝老爷缓和下与三爷的关系。父子哪有隔夜仇,何况打听许久后,也没听闻这父子俩有甚深仇大恨。
若长久这样不合下去,其实苦的是自己,外人都在看笑话。
可惜她人微言轻,有心想帮忙却无能为力。
如今只盼着能借了小俞姑娘的口,知道三爷平日是否安然无恙,以保身为二房长辈无大过,其他的也不强求了。
回逸昶堂的路上。
刚过垂花门,便见奉剑在道旁练剑,一柄适合他这个年龄身高的小剑被他舞得虎虎生威,颇有架势。
奉墨喊道:“你做什么在这里练?”
奉剑闻声收势,缓缓吐出口浊气撒腿跑过来,抱拳躬身,“姑娘,贺世子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清语略一思忖京中世家关系,迟疑着问:“鲁国公府世子?”
“正是。”
她不明此人忽而来寻他所为何事,提着心进到院中步入书房,便见一年轻男子正在堂中观画。他十**岁的模样,身材高瘦,回头望时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蕴含无数情意,十足风流相貌。
看清语打量他,贺安彦也仔细瞧着小姑娘看了半晌,摸着下巴啧啧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任他越三再如何清心寡欲,还不是悄悄养了个漂亮小丫头在房里?据说晚上都是在他卧房外间住的。
看小丫头也是要长开的年纪了,过段时日身段渐显,且看他越三又会如何。
贺安彦独自脑补数出好戏。
口中却道:“越三让我帮忙寻几个妈妈给你,我今儿带来了。她们的身契都在我手里,衷心自不必说,且都出身鲁国公府,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侯府后宅的女人们可支使不动她们。”
这是越三特意叮嘱的,身契由他留着,不必送到逸昶堂来。为的就是让常宁侯府后宅那些人都安分些,别想着打通她们的关系来制约小姑娘。
四个妈妈都领两份俸禄,一份鲁国公府的,一份越三爷的。银钱给足了,做事自然更尽心。
原本送她们道侯府这等小事不用贺安彦亲自走一趟,可他好奇被越老三惦记着的丫头长什么样,特意来看人的。
贺世子向来出行声势浩大。这次来寻小俞,略为低调,依旧带了仆从数十、车马停了大半条街。
逸昶堂的人,但凡三爷亲信,自然知道鲁国公府世子是为了小俞姑娘而来。
可家丁和院外的人却不知道。
守院子的家丁们虽不是三爷亲信,已吸取了之前被打残扔出去几人的教训,如今不敢对外乱说半个字。是以他们即便晓得贺世子独叫了小俞姑娘进屋相见,也未曾对外提起过。
于是众人纷纷猜测,贺世子此番前来定然还是为了越三爷。
春溪园,西耳房内。
潘雪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苦练绣艺的她针尖微微一滞。
这个贺世子她是知道的。
鲁国公府世代镇守闽地统领水师,独留世子于京中。贺世子自小和越家三爷同为太子伴读,吃住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宫外都多。
潘雪凝目光悠远地望着窗外,暗中动了心思。
她记得贺世子身边有个长随名唤长明的,后因收人银子透露贺世子行踪被杖责赶出鲁国公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她无法掌握住逸昶堂的动向,借了今天的一场乱腾来探听也是不错。
身边两个丫鬟洁玉洁珠在上辈子忠心耿耿,至死都护着她,想必这辈子也错不了。
潘雪凝塞了几两银子给洁玉:“去,打听下鲁国公府的世子来找三爷是做什么的,再问问贺世子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三爷那边可有甚异动。”
洁玉十分为难。
她一个潘家婢女在越家如何探听的到消息?无奈潘雪凝逼得紧,那些越家过来服侍的丫鬟们又得了世子夫人命令,完全不听小姐吩咐。她只能接了银子出屋。
想到洁珠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样子,洁玉留了个心眼,见无人留意后,咬咬唇摸到了世子夫人的屋里,把小姐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她本想衷心一辈子。可小姐做事这样胆大妄为,出了问题又半点都不护着她们,她可不敢让小姐在姑太太家出事。
若有个好歹,她是有几个命都不够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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