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李归尔抬眸,不解问道。
西木子晃了晃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在青石路上走着:
“天地万物,依灵而生。
世间灵可分为生灵和物质灵,只要能控制住灵,即可达入修行之道。”
李归尔跟在他身后,淡声启口:
“我为什么要修行?”
闻言,西木子停住脚,侧身看向李归尔,笑眯眯地问道:
“你喜欢刚才经历的事吗?”
“不喜欢。”
李归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随后,她又把头仰起,定定地看向了西木子:
“是你做的?”
“哎呀呀~别生气嘛~”
西木子将扇子一并,笑着对李归尔道:
“因为是假的,所以才不喜欢吗?”
“…..”
李归尔没有回答,只是梗着脖子看着眼前的…“人”
亦或说。
妖精。
不远处的石子路似乎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石子被踢开的嘎哒声,若即若离,飘忽不定地飘散在夜风里。
“如果说,你从开始生活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西木子缓缓开口,轻如羽般的声音扫过耳畔,却让人背后莫名发凉。
月光被乌云掩住,视线里,魅如丝般的狐狸眼半眯着,棕金色的暗芒闪烁其中。
李归尔莫名地联想到张寡妇常用的那根绣花针。
“听到那串脚步声了吗?”
闻言,李归尔老实地点头。
“它要过来了。”
李归尔不解:“谁?”
“嘘——”
一阵噤声后,李归尔忽觉耳朵突然被人捂住,先前的一切噪声如潮水般褪去。
须臾过后,西木子那带着蛊意的声音忽地在脑内响起:
“现在,回头看看。”
夜风灌进衣领,几乎要把脖子上的每一寸肌肤刺穿。
抬眸望去,西木子已然不见了身影。
好冷。
李归尔木然地回过头,抬眼就看到了拄着拐杖蹒跚而来的镇长。
他佝偻着背,白发白须,松弛的皮肤像豆腐皮一样挂在脸上。
就好像骷髅架子套了张皮。
“镇长好。”
学着镇上那些人的样子,李归尔微微俯身,对着镇长开口道。
“欸——”
镇长抖着腿,颤巍巍地回道。
李归尔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心中的那份怪异呼之欲出。
“镇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是门口的李子树掉片叶子的功夫,镇长忽然一把抓住了李归尔的手,努巴着干枣一样的嘴要开口。
“归…尔…”
身前的人僵硬地抬起头,露出了两道黑洞洞的大窟窿。
他没有眼睛。
李归尔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飘散的白点从镇长那具窟窿一样的躯体上钻了出来。
稍后,骨架发出木锯般的笑声,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归尔,张寡妇回来了吗?”
———
“鹿野大人,查到了。”
卫衣男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将显示的资料往鹿野面前送去。
“无限三百年,那地方原来是个镇子,后来因为房地产开发给推掉了...”
卫衣男小心地看着鹿野阐述着自己的发现,一旁的池年环手昂手,闻言,不耐地皱起了眉:
“那个活的人类呢?”
“这个…”
卫衣男挠了挠头,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根据人类警方那里调取的资料显示,近年来,龙游倒是有几例失踪案件,但是…”
池年咬着字,眉头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但是?”
“但是大都结案了。”
鹿野将手中的资料递还回去,抬眸瞥了眼池年,淡声开口接道:
“两年前有个交通事故案,有辆外地开来自驾游的车经过这里出了意外,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当场抢救无效,小孩没找到尸体,外地来的亲戚赶过来领了两口子骨灰后,案子就被判定为意外事故结了。
我调查过,那个失踪的女孩,年纪大约在五岁左右。
目前来说,是最贴合你们说法的一位。”
“……”
听完鹿野讲完这么一大串话,原本因为鹿野擅自行动而有些不爽的池年此刻有些拉不下面子。
末了,他微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你都看过了?”
池年睨着眼,对着鹿野开口。
闻言,鹿野眼都没抬一下,随口就接过话:
“你都没看过?”
池年别脸不语。
良久,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轻不痒的冷笑。
“嗤。”
池年:“?”
她这是在嘲讽吧?
绝对是!
“池长老,”见池年就要发作,一旁的卫衣男赶忙把手头的资料往前一递,虚声开口道,“这,这是资料…请您过目。”
“哼。”
见池年没有再发作的打算,卫衣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俩祖宗。
放过他吧。
———
“归尔,张寡妇回来了吗?”
手臂被鸡爪一样干巴的手牢牢抓住,骷髅架子一样的人站在眼前,用那两颗空洞的窟窿眼死死地盯住李归尔。
像是不得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
李归尔看着他没有言语,过了会儿才淡声开口道:
“回来了。”
镇长歪了歪头,脖子间的骨节咔咔作响,开口的声音沙哑:
“回来了?”
“嗯。”
李归尔点头,视线停顿在了镇长那空洞的眼眶。
好像左眼要比右眼大一点。
“回来了…怎么会回来呢…”
枯木般的直接紧紧抓着李归尔的手臂,镇长喃喃自语着,神情恍惚。
“镇长,天晚了~”
就在李归尔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被折下时,身后突然又传来那道婉转绵长的腔调。
李归尔回过头,正对上了西木子的眸子。
他又变成了张寡妇的模样。
“啊…”
看到来人,镇长若有所觉地松开手,失魂一般喃喃点头自语道: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手臂回归自由,李归尔低头看了看,上面红了一大块,血红的指印在手臂上格外显眼。
直到镇长走远,李归尔才对着西木子开口道:
“这又是你干的?”
“哎呀~这次怎么不演了?”
西木子没有正面回答李归尔的问题,反倒是展扇掩面,露出双媚长的眸子盯着李归尔看。
“……”
张寡妇是从来不会做这种动作的。
手臂上不时传来点刺疼,一切都在提醒她先前发生的事并非幻觉。
眼前依旧能看到散发着荧光白点,和先前幻境里的红光又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
李归尔戳了戳飘散在空中的莹白光点,开口问道。
西木子挥扇托住李归尔面前的白点,随后启口道:
“灵。”
“我为什么能看见?”
闻言,西木子笑了笑,随意地岔开了话题:
“…不好看吗?”
“……”
“白色的是物质灵和生灵,它们创造了生命的躯体。”
见身旁的人没了动静,西木子自导自演着担当起了旁白。
李归尔抬起手,看着满空飘散的白点从她的指缝间穿过。
“寄托在生命体内的是魂灵,有了它,生命体才有了意识。”
顺着西木子的话头,李归尔低头向自己,在一层白色灵层的裹挟下,身体里虚虚拢拢地照这个人形的气团。
抬眼朝西木子看去,他的身体里也有。
只不过——
李归尔的视线忽然一顿,有所察觉地朝西木子看去。
“如若魂灵足够强大,□□消亡后凝而不散,便是灵体。”
“要是魂灵不够强呢?”
李归尔突然开口,语声罕见地认真。
西木子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问,悠悠地接道:
“要是不强,人死后一段时间,魂灵自然而然就散了~”
李归尔环视了四周一圈,忽而道:
“散了,就是看不见的意思吗?”
“错了,”西木子合起折扇,放在掌心轻轻一拍,轻笑着启口,“是一点一点看不见的。”
“这就和你一点一点长大一样。
越长大,小时就的事忘得就越多。
魂灵散得越多,这辈子的事就记得越少,你的意识就越来越弱。”
等到魂灵彻底消散,且当往后,日月交替,春秋代序。
天地之间,再也不会有你这号人。”
悠扬婉转的语声飘荡在空旷的苍穹间,激不起一点回响。
李归尔突然迈开腿,往青石路上跑去。
街上不知何时又亮起了灯,三三两两的人走在街上,或在闲谈,或在买小吃。
但无一例外,他们体内的魂灵都已经褪到了极淡极淡的颜色。
而有的——
力气因为奔跑渐渐被掏空,李归尔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镇长那双窟窿眼,他的体内,早就和周围的花草树木一样,全然没有魂灵的存在。
“就像你想的那样,这镇子里的,都是死人。”
鼻息传来淡淡的冷香,西木子的语声随之传来。
李归尔弓着身,缓缓开口道:
“…那她呢?”
“她?”
西木子先是一怔,稍后就反应到李归尔指的是张寡妇。
抬手拂去颊边的乱发,西木子弯了弯唇,启口问道:
“她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李归尔沉默了下,稍后张口说道:
“…她说她回娘家了。”
“哦~”
李归尔默声,忽然没了下文。
她对于死亡的模糊认知,仅仅停留在山坡上的那片墓碑林上。
村里的老人常说落叶归根。
他们说,人就是树叶,从树上长出来,在风里飘一阵又会回到土里。
想到这,李归尔的嘴唇半张开,缓缓问道:
“死了,就是回家了吗?”
“……”
像是没想到李归尔会这么说,西木子手上的动作一停,半晌后才出声道:
“用你们人类的视角去看,也可以这么认为。”
原本那层罩在死亡上的土布像是被突然掀开一样,清晰地露出了下面长着青苔的石碑。
李归尔站直了身子,抬头望向西木子的眼睛,启口道:
“那就够了。”
“在修行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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