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坊于年三十午后闭店,谢凝霜拎着兰厉做好的各种吃食往白渺家走,在门前与同样拎着大包小包的白渺相遇。不同的是,白渺拎着的是爆竹与香。
鞭炮轰鸣,炸开的红色的花,谢凝霜往嘴里丢了一个丸子,看着白渺在门前放爆竹。
味道还是不错的。谢凝霜心情颇佳,但是想到大年初七的比赛,她又一阵头疼。
谢雪莹可真会给她找事。谢凝霜倒并不是怕比赛,而是觉得麻烦。
本来可以休息七天,现在倒好,平白少了一天。
巨大的爆竹声接连响起,已经午夜了。
谢凝霜支着头,白渺仍不知疲倦的玩着爆竹,守岁中,短暂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
一晃大年初七便到来。
白渺早早便去凤簪行所在的东市柳杨街找了个好位置,与沈寒一起坐等比赛开始。
谢凝霜收拾好东西后,便往柳杨街赶去。
爆竹的红纸屑铺了一地,宛若红地毯,走在上面脚底传来些许硌感,看天气,雪应该是不会再下了。
柳杨街早早便坐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在凤簪行门前搭了一个台子,众人纷纷议论。
“今年有点意思,咱都不看杂耍的,倒是来看制首饰了。”
“瑰姐手艺一绝,那什么谢老板等着吃瘪吧!”
“我看未必,谢老板制人偶手艺一绝,说不定是个平手呢。”
白渺听着议论,瘪了瘪嘴,沈寒见到她如此神情,便出声询问。
“白录事,怎么了?”
“我们家霜儿一定会赢的!”白渺气鼓鼓看着沈寒,沈寒笑笑,回答:“嗯,我信你。”
他抬头看向台子,视线一转,在台子斜后方靠近凤簪行门口的地方,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负剑而立,他神情依旧散漫,眼睛盯着地面,似乎在出神。
白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哦了一声:“伙计也在啊。”
于是,白渺跟沈寒吐槽兰厉的职位,上工时间以及月俸,很是愤愤不平。
沈寒笑得眉眼弯弯,暗暗记下他的兰前辈目前的身份信息,一边附和着白渺闲聊。
不多时,谢凝霜从北边往这边赶来,恰好跟兰厉打了个照面。
谢凝霜冲兰厉点头,兰厉在她身后懒洋洋道:“输了不许哭鼻子哦~”
谢凝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神他妈哭鼻子?!她已经成年了好吗?!
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可是凤簪行却依旧关着门,看不到下战帖的人的身影。
众人感觉有些奇怪。
“瑰姐一向准时,怎么这次……”
“还不到时辰呢,瑰姐一定是想压轴出场。”
谢凝霜看着沙漏里最后一点沙子也流逝下去,只剩空荡荡的琉璃瓶,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向兰厉,兰厉耸了耸肩,谢凝霜朝诸位拱手。
“诸位,我要求进入凤簪行查看黄瑰姐姐现在如何,你们怎么看?”
一个看热闹的小衙役蹭的站出来。
“你不能去,我去!谁知道你会不会窃取凤簪行的机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于是谢凝霜也只得听从。
那衙役推了推凤簪行的大门,门是锁着的,说明里面有人。
他粗暴的拍着门,扯着嗓子大喝:“黄老板——开门啊——你在不在里面?”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凤簪行内悄无声息。
“奇怪,”凤簪行邻居估衣铺掌柜的赵莲,跟一旁的李氏布行的李大娘扯闲话:“瑰姐家里有个十一岁的娃娃,这么大声敲门,娃娃总该听得到吧?那娃娃可是个精力旺盛的,怎么会没动静呢?”
衙役使劲拍门:“瑰姐,再不开门,小人便要把门砸开了!”
语毕,衙役用身子使劲撞门,可是大门紧闭,又是用结实的厚木材所制,他撞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反应。
谢凝霜此时也来到门边,她示意兰厉试试,兰厉啧了一声,一把掀开衙役,衙役看着兰厉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下有些鄙夷,“就凭你……”
咔嚓一声,门板被兰厉两剑劈得稀碎,衙役后面的话隐在了嘴里,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大步跨进凤簪行。
原本他是要去二楼居住区看看的,谁知刚跨进门,便看到两道人影竖在半空,衙役仔细一瞧,吓出一身冷汗。
这二人分别是黄瑰跟她丈夫许辉,此刻二人正吊在房梁上,身体垂垂,一动不动。
兰厉挥出一剑斩断了上吊绳,两具尸体落地,黄瑰早已没了生息,许辉却缓缓吐出口气,衙役急忙上前查看,许辉咳了半天,睁开眼,泪流满面:“我为什么没有死?”
谢凝霜查看黄瑰尸体,有些奇怪的地方。
脖颈处有勒痕,是上吊所致,可是绳套上有血迹,她应该受过伤,再看看许辉,可是……明明两人都是一起吊着的啊?
谢凝霜摸了摸黄瑰的脉搏,已经不跳了。
衙役急忙送许辉去医馆,白渺跟沈寒闻讯赶来,即刻去找仵作来验尸。
而门外此时却传来骚动,马蹄声跟车轮声连成一片,走进来一个身穿土黄色衣袍的男子,身后跟着几个宦官,他并没有在意这黄瑰的尸体,而是下令去找什么东西。
一声令下,身后的四个宦官便开始翻找起来,白渺急忙阻止:“这位公子,现在这里出了命案,不可以破坏现场……”
“你可知我是谁?小小录事也配挡本皇子的路?”
白渺:……
沈寒不动声色把白渺拉到身后,微微行礼:“在下书院沈寒,见过五皇子。”
那人似乎认得沈寒,面色缓和了一些,他询问道:“沈学士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又为何多了这么多百姓?把撞开门后的事告知于我,有没有人拿过这里的什么东西?”
沈寒一一回应,司马敞眉头越皱越紧,宦官们搜查完了凤簪行,对司马敞行礼,纷纷低下了头。
所以,这里没有那件东西?
众人沉默,白渺跟谢凝霜悄悄打量被宦官们翻过的凤簪行,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看起来这些宦官都是有经验的,应该是有备而来。
司马敞拂身走出凤簪行大门,下令道:“封锁凤簪行周围店铺和人群,现在我们去医馆,本皇子有事要问许辉。”
谢凝霜跟白渺兰厉莫名其妙便被困在柳杨街,沈寒被司马敞钦点跟着他去找许辉问话,人群逐渐激愤,衙役们隐隐有要压不住的趋势。
一个半时辰后,沈寒带着司马敞敕令归来,解救了被封禁的人群,狱卒们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岗位。四人在百谷楼雅间就坐。
沈寒:“此次事件由大理寺少卿代领,我已与其见过面,他说要我把事情经过告知于白录事。”语毕,他看向谢凝霜跟兰厉。
兰厉扭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谢凝霜尴尬笑笑,起身欲走,白渺一把拉过谢凝霜:“不碍事,上次他们也帮了我不少忙,让他们一起听吧。”
沈寒喝了一口茶水,开始讲述他到达医馆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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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敞跟沈寒还有宦官们来到医馆,薛大夫帮许辉擦上药后,便去处理黄瑰的尸检结果,他告知司马敞需要一天以后才能得出结论,于是司马敞便先行去问许辉一些事。
“本皇子定做的东西呢?”
许辉急忙从床铺上爬起来,一个劲儿磕头,司马玿的书童因来取文件而恰巧站在一旁,许辉涕泗横流道:“小人与妻子正是因为此事才上吊自杀的,那只簪子……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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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许辉所述,前几天簪子还被好好的放在锦盒里,他跟孩子都看见了,可是昨天他去打散工回来,便看见黄瑰上吊了。
他一开始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了孩子的安全,他去私塾找到儿子,悄悄把他送回了乡下老家,他不敢报官,应该说是一时紧张忘了报官。
他仔仔细细在家里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人翻找的痕迹,也没有打斗痕迹,最后,他想起那支五皇子定制的簪子,上二楼一看,锦盒已经空了簪子不见了。
他愁眉苦脸,黄瑰死了,谁人也无法复刻簪子,而簪子又丢了。五皇子一定会降罪下来,自己也难逃一死。
于是,他想了很久,下定决心,跟妻子一起死去。
第二天一早,他便悬梁自尽,谁知命大,被闯进来的衙役给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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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当时哭的真情实意,五皇子也实在动容,便让他好好休息,簪子由他来找。
此时,九皇子的书童便建议此案交给大理寺少卿来办,五皇子早就耳闻这位少卿擅于断案,而且财政事务繁多,自己原本就无心顾它,便点头应允。
“我把当时的情况,就像跟你们说的这样,告诉了少卿大人,少卿大人听完却说让我把此事再告诉白录事一遍,所以,我便来到这这里,告知你们事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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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吃饱喝足,各回各家。
第二日,谢凝霜和白渺便一起去往医馆寻尸检结果。
薛大夫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白渺恰巧推门而入,薛大夫揉了揉眉心看着白渺。
“白录事来啦?刚好,尸检结果出来了。”
白渺跟谢凝霜一起凑过去看,薛大夫在一旁叨叨着解释:“死者黄瑰年纪二十又八,身高五尺一寸,已育。死因是颈部一道刀痕切断了气管,血液流出阻塞气管窒息而死。其他伤痕一是心脏被扎入一根银针,扎的位置很巧妙,刚好使心脏暂停几秒,但是之后还是会跳动的;二是上吊所致的颈部勒痕,刚好盖住了刀口,压迫颈动脉,以致阻止了血液喷溅;三是死者有中毒迹象,毒物似乎为川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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