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前面的努力像是已经满胀的气球突然被针一戳,瞬间爆开:“你敢!”
“我为何不敢?”容烬迫近苏棠,声音冷峻无情:“你忘记了,只剩六个时辰。”
混沌池洗髓梳筋,苏棠想了起来。
从第一日入池 ,到后面镇谷兽暴动,之后他又躺了四天,到现在,可不就逼近deadline 。
想到飞舟上自己想启用法诀却受限于灵根,洗髓淬炼灵根目前正是他急切需要的,而且还需要多次,而毫无疑问,浸浴后的疏通经脉,他自己无力做到,容烬是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
这么一想,苏棠的气势就弱了下来,可难为情也是真难为情,他嗫嚅道:“难道非要衣服全脱掉?”
“是。”
“那不是以后每次……”
“以后?” 容烬又轻笑起来:“我原本还想着怎么说服你以后再去混沌池,现在看来不用了。”
苏棠又羞又气,就算没啥差别,他也紧闭双眼,做到心理上的眼不见心不烦。
容烬忍住笑:“放心,等你伤好了,就只需脱掉上衣。其实,若那日你早早依我言沐浴,也不会有今天的困扰。” 见苏棠又想问又羞于问的样子,他终于还是解释道:“因你身体有伤,我需要在你皮肤表面以冷气平衡溢出的热量,防止伤口崩裂,隔了衣物,我没有把握。”
听到他耐心解说,苏棠心中的愤懑减轻了一些,但还是不甘道:“那你把我弄晕,或者给我贴一个沉睡符,我就当不知道。”
容烬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你就对我这么放心,人事不省地任由我摆布?”
“当然不是!”苏棠脱口而出,我只是想削减羞耻感,既然你前面几日没有对我怎么样,现在自然也不会,他心里想,但羞于启齿。
容烬哼笑一声,声音重归冷肃:“这也是绝对不可的,你以为我为何不在你昏迷时做这些,整个过程我需要你保持绝对的清醒,并跟随我的引导运气周天,这中间不能有丝毫差池,更不能有任何私心杂念。”
苏棠气笑:“我私心杂念,你光叫我脱,你自己怎么不脱!”
容烬再也忍不住笑:“我脱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脱了,你也看不到啊。”
苏棠的羞耻值直线拉到顶,他不顾胳膊疼痛,扯过背后的软枕,把整个脑袋埋进枕头里。
*
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思想工作,在衣服一件件被剥去的时候,苏棠还是抑制不住地轻微抖动,他几次想说自己来,但真是一动就哪哪痛。于是在最后一件要离身时,他双手死死抓住,好像不放手他就不算是皇帝的新衣。
容烬的动作很轻很缓,几乎没有牵动他任何伤口,并且全程一个字也没有说,苏棠一边告诫自己不要私心杂念,一边又禁不住想,他这会儿绝对是把自己里里外外看了个光,虽说这个躯体原本也是容烬自己的,但苏棠如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身心分离。
在容烬将他轻轻托抱起来时,苏棠体感他穿了一身柔软的亵衣,避免两人肌肤直接接触 ,抱着他的手也以拳代掌,这多多少少令苏棠感到了一丝丝的尊重,但躺在他手臂上的姿势无论从何角度来说,都是令人极为不堪的。
感受到苏棠的紧绷,容烬终于开口,声音与平时没有二致:“不用紧张,房里没有掌灯,无光。”
苏棠微微舒了口气,容烬的气息没有丝毫紊乱,说明他现在心如止水,这反倒衬托得自己真的心有杂念一样。
一个半高屏风隔开了摆在靠里的浴桶,床到浴桶的距离不过十来米,但苏棠觉得无比的漫长,终于来到桶边,容烬探身将苏棠轻轻放下,苏棠伸手去抓木桶边缘,无意间碰到容烬的脸,手指碰触处,却是布。
他不假思索地摸过去,这才明白,容烬早用布条蒙住了双眼。
“你这是……” 苏棠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确实有——杂念。
容烬声音柔和:“你忘记了,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也是一个瞎子。”
苏棠的心忽地就柔了下来。
“忍着点,有点冰。”
何止有点冰,简直是冰彻入骨,在接触水的时候,苏棠忍不住嘶嘶吸气,牙齿也格格直颤。
“受不了?那就还是去点凉意。”
不知容烬用了什么法子,感觉冰意稍稍减弱,起码可以让苏棠慢慢坐入水中,苏棠还特地往前挪了挪,给身后留一点空位。
等了一会儿,只听到容烬用瓢舀水的声音,人却没动,苏棠问:“你怎么还、还不进来。”
容烬:“什么意思?”
苏棠:“我、你……”
又沉默了一阵后,容烬笑了出来:“阿棠,你想什么呢。”
羞耻——!
苏棠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咬着牙不作声,感觉容烬轻轻将他头上的簪子取下放在一旁,头发整个滑垂落下,头皮一松,人也终于松弛下来。
随之容烬用簪子尖头刺破食指,一股精纯的灵力随着数滴血珠落入桶中,消散在水中。
苏棠自是毫无察觉。
再后面,苏棠终于收敛了所有的旖念,跟随容烬悬浮游走于他肌肤的掌力,令混沌池淬炼后的能量运行全身两个小周天,等桶内的水已热近沸腾,无数细小气泡自桶底升起后,苏棠缓缓收势,第一次的淬炼大成。
周身轻盈通畅,脑清神明,苏棠检视了一下自身灵根,发现果然有进益,灵根中那些散碎的细渣都消失无形,而上面的孔洞亦有弥合迹象。
连原本身上的伤痛都大好。
苏棠欣喜地转向容烬正想与他分享,却听到“噗” 的一声,容烬手快一把扶住了桶沿,才不至于栽进水里。
“你怎么了?” 苏棠着急问,刚刚有液体溅了一些在他胳膊上,有点黏,不像是水。
容烬擦了擦嘴,声音却显出虚弱:“无妨,你赶紧出来,把衣服穿上。”
幸而苏棠在自己房内行动自如,穿了衣服一阵忙碌后,才把容烬半拖半扛到床边让他半躺下。
正要转身去倒点水,被容烬勾住手指:“不忙,你陪我坐一坐。”
苏棠贴着床边坐下,手指下意识抽回,容烬没有勉强。
黑夜中,两个都看不见的人沉默相对片刻,一起开口:
“你……”
“你……”
苏棠:“你先说。”
容烬:“你现在灵息如何?”
苏棠如实回答后问:“你刚刚是吐了血?替我梳通灵脉,会对你有很大损伤?”心中却疑惑以霁月的修为当不至此。
容烬:“不是,是将水溅起了一些。不过确实比我想象中的消耗一点。你当仙尊的时候,应该没有替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吧。有一句话,事必躬亲方知难。”
苏棠:“确实没有,事实上,我过去从未入过混沌池。”
容烬笑道:“因为不需要。”
苏棠也笑了。
又听容烬说:“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如果你愿意借我片刻你的床。”
苏棠:“自然没问题,我们还可以聊聊天。”
容烬:“好啊。”
苏棠想了想问:“所以你日日替我更衣换药,也都是蒙着眼的?”
容烬:“你又不知,为何要蒙?再说也不便啊。”
苏棠一愣,随即自嘲一般地笑起来:“所以今日蒙眼全是做给我看的,可我若是没有摸到蒙眼布条,你岂不是白蒙了。”
容烬柔声:“我怎会让你摸不到。”
苏棠心中一跳,脸有点热。旋即哈哈一笑掩饰:“你还真是无耻的理直气壮。”
容烬:“真会骂人。”
苏棠笑:“其实,我觉得你我之间这样坦诚的沟通反而更好。”
容烬:“坦诚地沟通。你今日说话有点不一样。”
苏棠:完犊子,把说话习惯带出来了。突然灵机一动,带出来就带出来,干脆玩大点。
“坐着也是坐着,我们来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如何?”
容烬笑道:“又是一个新鲜的说法,听起来很有意思,怎么玩。”
“好,规则是这样:我会先问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可以二选其一,真心话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么放弃,要么用是或者否来回答,若放弃就是输了。大冒险就是你按我的要求完成一个动作,不做也是输。反之亦然,可明白了?”
容烬:“输了如何?”
苏棠:“输的人到院中罚站。”
“好,开始吧。”
“就用这个白玉簪来决定,簪头指向谁,谁先问。”苏棠说着,把头上的白玉簪取下,空中一抛,落在容烬腿上。
苏棠一摸,嬉笑:“头朝我,我先问,你要不要验一下?”
容烬微笑:“你问。”
苏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容烬:“真心话。”
苏棠早就准备好了问题:“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有没有被你看到?”
一秒,两秒……就在苏棠丧气之时,容烬:“没有。”
苏棠嘴角勾起:“轮到你了。”
容烬:“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苏棠:“真心话。”
容烬:“你我交换了身体,你对我可有怨恨?”
苏棠:“没有。”
……“大冒险。”
“把你的蒙眼布条取下来,圈在脖子上,然后汪汪叫两声。”
……
“汪,汪。”
苏棠哈哈大笑:“我也大冒险。”
“站起身,背对我,翘起屁股,自己打三下,打一下说一句'小坏蛋'。"
笑声停了,真是睚眦必报,苏棠无奈撅臀。“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一次打完说完。
轮到苏棠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留我在身边,除了保护照顾我,还有别的目的吗?”
容烬抬眼,手指轻弹,屋内烛火亮起,年轻人眼睛“看”着自己,身体绷直,脸上亦无丝毫嬉笑。
容烬默默看了他片刻,“没有。”
苏棠松懈下来,“你问吧。”
容烬起身,将衣架上搭着的外套拿下,有条不紊地穿戴,整理。
苏棠:“怎么不问了。 ”
容烬:“我恢复好了,时间不早,你也需休息,明天一早,去见你师兄。”
说完,他开门离去。
门并未带上,只在“嘎吱嘎吱” 的声响中来回摇曳。
苏棠保持着不变的姿势木木坐了半天,忽然间全身力道卸去,他慢慢歪倒在床上,心里空空的, 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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