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宇惴惴不安地躺了一夜，虽然身下是舒服的床铺，但旁边李行简的微微呼吸声撩拨得他毫无睡意。
事后温存对于李行简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俩睡得那么接近，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李行简睡得毫无防备。
他与那天借宿在他家的小李行简的模样渐渐重叠，霍令宇竟然看出这个在外杀伐果断的男人那么一点清纯和天真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眉头皱的那么紧，他会梦见什么呢？
天还蒙蒙亮，霍令宇想悄悄地走，手还没碰到卧室门把手，身后的人就悠悠转醒。
“你怎么在这？”
霍令宇转头，看见他倚在床头，面色不悦，一只手按摩着太阳穴，似乎昨晚的宿醉令他头疼，全然忘了自己吵着闹着让霍令宇前来。
霍令宇斟酌一会儿开口：“是徐助理叫我过来的，她说一个女生不方便照顾你。”
如果这时候跟李行简讲是他要求自己过来的，以他的性格，打死不会承认。
果然，李行简冷笑道：“我又不是残废，让你照顾干什么？”
他上半身□□，露出结实白净的肌肉，纤秾合度，没有一处是赘肉。
“我饿了，给我做饭，我要吃饭。”李行简皱眉撂下这一句话，起身洗漱去了。
李行简家里的冰箱容量很大，是个霍令宇念不出来名字的外国牌子，但简直就是摆设。它的主人很少在家里吃饭，每周来的阿姨也只是打扫一番卫生。偶尔心血来潮，李行简会请个厨师上门做一顿，但食材人家自己都备好了。
霍令宇看着空荡荡的冰箱深吸一口气，翻箱倒柜又从角落里摸出两枚鸡蛋和面条，打算煮阳春面再卧个鸡蛋。
面煮好了，他端着碗出来，发现李行简穿着一件黑衬衫，衬得他整个人矜贵无比，倚着门框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霍令宇垂下眼睛，将碗放在餐桌上，又折返回去拿了一双筷子递给李行简。
他说：“面煮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李行简挑起几缕面条放进嘴里：“我让你走了吗？”
霍令宇没法，走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只能坐在李行简对面。
然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李行简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霍令宇在他对面坐立难安，他们可从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这般祥和过。
以前李行简逮到机会就是要出言不逊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行简终于吃完了，将碗挪到一边，拿纸擦擦嘴，吝啬地评价道：“味道不错。”
一碗煮面条而已，还能好吃到哪去？霍令宇那么想着，分不清他这话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的夸赞。
李行简接着说：“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霍令宇的做饭手艺是大学假期实习的时候学的，每当放假他都要去找工作，即使陈光明告诉他学费和生活费不用他操心，现在国家有补贴，不够他也会帮他交，但是寄人篱下还要人家付钱，总归不太好意思。
在外地实习就租了个地下室，买了个便宜小电锅下面条吃，加点盐就行，放个菜叶子点缀一下，卧个鸡蛋都算改善生活了。
然后他就抱着一小锅清水煮面条，打开电脑写策划案。
安书源来看过他一次，她在京城海淀区读大学，假期在家没什么事，霍令宇本不想让她过来。但是拗不过她，她穿着裙子走过黑黑的地下车库，七拐八拐来到了霍令宇的“家”，看着锅里剩的面条和角落的霉点，当时没说什么，只是非要缠着他出门吃饭。
两人出去吃了一顿铁锅炖，安书源悄咪咪地付了钱。吃到一半，安书源放下筷子，喝着饮料，隔着热气腾腾的锅，霍令宇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霍令宇说高考的时候得亏了你没日没夜教我做题，否则我连个本科都都考不上，这顿饭我应该请你才是。安书源白他一眼，说请个铁锅炖就想把我打发啦？以后你发达了我要在申城最贵的餐厅点一本菜单！
两个人都笑。
之后，漏雨又有霉菌的地下室换成了几平米的小单间，小单间换成了一厨一卫的隔断，最后毕业跟路顶顶合租了带客厅的一居室。他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辛苦工作，改善着自己的居住环境。公司也从十几个人的小作坊，变成业务横跨多国的李氏集团。
虽然还是比不过有人出生就有的生活，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霍令宇垂下眼睛：“只要穷过，什么都会了。”
李行简挑挑眉毛，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走后你们家发生什么了吗？”
他可是对霍家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清二楚，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想让霍令宇亲口告诉他，有着共同秘密和经历的两个人关系也会被拉近。
他就是要让霍令宇自己揭开伤疤给他看，从一开始就掌握主动权。让别人自己把把柄交上来。到时候，不管自己如何利用这一信息，他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讲的，又不是我暗地里查出来的，要怪只能怪你什么人都相信。
霍令宇桌下的手绞着发白，迟疑了一会，踌躇道：“……我妈走了，家里的工厂出了事，被关停了。我爸……也做错了事情。”
李行简起身，拿出一瓶珍藏的红酒，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一杯推到霍令宇面前。
霍令宇看着红酒，有些受宠若惊。
李行简品了一口，幽幽开口道：“其实我被接回去的日子也不好过。”
套准霍令宇心软的特点，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骗取同情了。
“我跟我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他认定的儿子只是原配生的那个。不管我做的再怎么出色，始终得不到他的认可。”
“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人，谁也不能跟我掏心掏肺。我没有朋友，没有知己，每天都是上课下课，有那么一天，我想起你说的话，我应该去交朋友的。可是太晚了。”
霍令宇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窥探李行简被接回去的人生路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心脏只是本能地砰砰直跳。
这些掏心窝的话不适合他们这种关系来讲。
但，或许呢？
李行简摇晃着红酒，垂下眼睛：“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而且，这么多年，我没有再碰到一个像你这样关心我的人了。”
此话宛如平地惊雷，霍令宇有些怔愣，他直勾勾盯着李行简的眼睛，似乎在找出演技的破绽。
对方眼底亮晶晶的，满是平和宁静。
是在演戏吗？不，不像。
李行简那么恨他，为什么今天一改往日，不再对他冷嘲热讽？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他的大脑里，他飞快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个想法抛开。
李行简饶有趣味地看着对方因自己的话语失神。动动口舌就能将别人击溃，简直不能再划算。生意场上他就是两面三刀的专家，感情上也是。
不过，第一次出招，点到为止即可。第一幕戏该收尾了，否则就该让这唯一的观众看出嫌疑。
他换上往日的冷淡表情，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怅然：“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你可以走了。”
然后，不顾霍令宇的眼神，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霍令宇走出小区，脸上还有着不同寻常的燥热。他的大脑仿佛因为李行简刚才的话冻结，不能思考了。
与此同时，电话响了。李霍令宇看着显示屏上的名字，急忙拍拍脸，缓了一会拨了接通键。
对面是个少女，语气欢快，急匆匆地将刚才的消息告诉霍令宇。
“霍哥，刚才医生跟我说，我马上就能出院了！我妈也很高兴，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等我出院之后，看你哪天有空过来吃饭嘛？”
女孩看起来精神头真的很不错，跟机关枪似的一连串突突突，像是忘了她是一个休学多年，曾经缠绵病榻的白血病人。
“太好了，你终于痊愈了。”霍令宇听了这个消息也很激动，几乎要喜极而泣。
“医生说还需要严密随访，但是复发的几率也是比较低了。我妈说让我在家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让我上学去啦！”
之后女孩又拉着霍令宇说了好些话，基本都是对在教室学习和美好青春期的向往。霍令宇认认真真地听着，直到女孩的手机被妈妈抢过去。
“你说那么多些话又不给人说话的时间，小宇会嫌你烦的。”
女孩顶嘴：“霍哥那么好，怎么可能嫌我烦！”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但霍令宇听出她们也不是真心要吵，而是要把出院的心情释放出来，之后迎接崭新的未来了。
挂了电话，他打开手机银行，熟练地给女孩的妈妈张姨转了一笔钱。
敲了几个字，“买点营养品给佳佳好好补补。”
然后息了屏，往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李狗：计划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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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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