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游心脱口而出质问道：“小明，84街区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只有你的信号能打进来！你一上来为什么不说？反而盯着这两个蛊人不放？”
“我以为你知道。”明由修平静道。
“孰轻孰重你心里没数麽？……算了，我不是想说这些，”庄游心深吸一口气，“你现在立刻回避难所，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由修用四个字截断了庄游心的话：“我走不了。”
“因为这两个蛊人？”
庄游心只觉有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他喉咙发紧道，“现在还管什么蛊人？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与其多死更多人，不如现在给他们一个了断，至少…至少不用承担更多痛苦！”
“不行。”明由修道。
“明由修！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庄游心第一次对明由修发了火，“别管什么蛊人了，赶紧——”
庄游心顿住了，后面一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问如来抱着胳膊，瞥了一眼庄游心挣扎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替他说了下去：“赶紧杀了他们，回来救其他人。要麽就干脆什么都别管，直接躲回逐刃。”
“我没那么说！”庄游心扭头瞪向问如来，反驳的是他后一句话。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了。”问如来耸肩道。
庄游心咬紧牙关，问如来说的没错，他的确这么想了。
他们一开始来到第九浮游大陆，只是为了寻找灵石能源矿，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没错，诸神小队成立之初，就是为了维护十三个浮游大陆的安宁，斩除鬼怪恶灵、受差遣者。
可是最可怕的受差遣者已经两年没出现过了，鬼怪恶灵也都是小打小闹，至少不足为惧。
两年平静的生活，足以悄然改变一个的心态。
更何况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他的同学，难道他不能害怕麽？不能有一丝想要逃避的念头麽？
庄游心抿嘴，指尖在通讯器上飞速滑动着。
“叮咚”一声，通讯器的多人会谈模式瞬间开启，庄游心把祁枕戈的通讯拉了进来。
几乎同时，祁枕戈接到了NO.9警备局的电话，一下子所有通话信号都加入了进来。
在2街区炸弹爆炸前的那几分钟里，一直是祁枕戈负责疏散群众，所以警备总局的那里留的是他的号码。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在搞什么？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炸弹、疏散全都不用我们管，你们全权负责，我们协助就行了，现在呢？！这个烂摊子，让谁收拾！怎么处理！”NO.9警备局局长上来就质问怒骂道。
祁枕戈这暴脾气，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呢，闻言立刻炸了，跟警备局陆长你来我往地对吼起来。
“我们搞成这样？你他□的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是吧？没有我们提前预警，拼命疏散群众，这儿早就成万人坑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注意你的态度！”局长显然被他的顶撞激怒了，“臭小子！这是什么态度，这事是你们主动揽下来的，现在造成这么严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你们要负全责！最高负责人是谁，把电话给他！”
祁枕戈一脚踹在旁边的断墙上，尘石簌簌落下，“什么该死的财产损失！你眼里就只有这些？！我们的人！我的同学！为了你们，现在全都被炸弹炸死了，你他□的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麽？！”
“你们的牺牲我也很遗憾，但是——”局长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歉意。
祁枕戈发出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了他：“闭上你的狗嘴，我们逐刃的人，轮不到你在这儿假惺惺！”
“叮咚”一声，又有一个人加入了通话，郎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庄游心，挂掉！”
庄游心以为是要他挂掉电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让他切断NO.9警备局的线路。
“老东西，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跟我摆谱你还不不够格！”祁枕戈还在输出。
警备局的信号猝然被切了出去。
祁枕戈喘着粗气，拳头一下下地砸在断墙上，大声吼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无话可说！要是放两年前、受差遣者横行的时候，为了请逐刃帮忙，哪个浮游大陆不对咱们恭恭敬敬的，现在这么一个垃圾浮游大陆的小啰啰都能给我脸色看，憋屈死了！气死我了！我们干嘛要帮这种人！这破浮游大陆底层是有道理的！我们死了这么多人！他一上来竟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子还是太善良了！干脆别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犯不着搭上我的命！”
祁枕戈愤然低头，突然发现多人会谈里，有个第三方的频道号码是祁枕戈没见过的，来自一个普通手机的信号线路，不属于逐刃军校生的内部线路。
但旁人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内部线路，所以祁枕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应该是那个军校生的通讯器丢了，然后才用的私人手机线路。
“喂，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说话啊，你现在怎么想？！”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祁枕戈。”
祁枕戈听到这个声音，背脊瞬间窜过一阵电流，带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由修？！”祁枕戈低声念出名字，然后大叫，“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比起我，你活着才让我更意外。”明由修语气还是没什么波澜。
“什么？！”祁枕戈大叫，这话说得他一头雾水。
庄游心原本打开多人会谈，是想让别人骂骂明由修，让他不要再管蛊人的事了，怎么救NO.9的其他人才更重要。
但此刻，“你活着才让我很意外”这句话，突然让庄游心在混乱如麻的思绪中抓到了一个焦点。
庄游心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迷茫：“明由修，我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救NO.9的人？”
“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庄游心拧紧眉毛，“我只是，突然有这个想法……”
“最开始，我们确实有能力救他们，可现在不一样了，死了这么多人，就只剩我们这几个学生，能干什么？我们本来就只是来拿灵石能源矿的，主动帮忙，就算做好了，别人都有可能不领情，更何况现在……”
“为了彻底结束这一切，”明由修突然道，“庄游心，你还记得树屋麽？”
“树屋……”庄游心道。
“树屋？”祁枕戈道。
“树屋。”郎僖道。
——
东方拿起手边的可乐，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随即皱眉，猛地吐了回去。
“小叶，我说了多少次，我要冰可乐。”东方抱怨着把杯子推远，“不加冰的可乐，一点灵魂都没有。”
旁边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电影，根本不理会它。
“真是的。”东方嘟囔着，只好拿起杯子，自己去加冰。
东方慢悠悠地晃回来，陷回舒服的座椅上，切入正题道：“NO.9的轰炸进度进行的怎么样？”
宵火陆长叶旃香的目光依然胶在屏幕上，过了几秒才懒懒回复道：“有我儿子猫猫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东方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冰可乐，“小明时隔两年，终于出场，怎么说也要让他好好出尽风头才行啊！”
叶旃香在看一部历史人物的传记电影，语气散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你别再把他给逼疯了。”
“哦，这才哪儿到哪儿，”东方不屑地嗤笑一声：“再说，怎么会被逼疯呢？你说的也太严重了，我已经够手下留情的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有几个是他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不想干的人的生死痛苦。”
“是麽？”叶旃香稍稍偏过头，“你说你，明明只有救下白久见和宗礼，NO.9才能安然无恙，你却偏偏说反话，让他自己悟，如果他没能会意，想岔了，你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能算得不偿失，要是NO.9上所有人都死了，你不正好能接手那块浮游大陆了。”
“那也不能这个杀法啊。”叶旃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循序渐进，急不得。”
“你想要十三个浮游大陆，我想要明由修，其他人都只是鱼罢了。”东方淡淡道。
——鱼塘里有什么鱼？鲤鱼。黑鱼。青鱼。
那今天晚上随便捞一只上来，炖着吃吧，好几天没吃鱼了。
——对于某一些人来说，人和鱼，或者其他任何可以端上餐桌的生物一样，没什么区别，随便宰一个来吃。
东方转过头道：“你在看什么东西？”
“天不败的传记电影。”叶旃香道。
东方像是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顷刻间精彩纷呈的表情震耳欲聋。
过了几秒，东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心不在焉道：“晚上吃什么好呢？”
随后又自问自答：“吃披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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