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舟此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分神,真的要让他签离婚协议吗?他好像也没那么……
林舟此猛地摇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水晃出去。没错,他从始至终都只想要一个人快活潇洒而已,就算结婚也应该和真正两情相悦的人才对,而不是受林睿铭的逼迫跟不合适的人硬绑在一起。
其实除了江家本身外,他心里膈应更多是因为林睿铭,从小到大林睿铭就没怎么管过他,把他丢给保姆、丢给家庭教师,放任他自己长大。不过问他的爱好,不问他的朋友,连其他家长最在意的孩子的成绩也没有问过他一句。
小时候同其他孩子一块儿在公园玩,那些小孩摔倒了受伤了都能扑进爸爸妈妈的怀抱里撒娇掉眼泪,然后得到一顿严肃又温柔的叮嘱和安慰。
这时他就会一个人坐在宽大茂密的灌木丛后,尽量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由王妈给他清理伤口,他已经不会闹着要给林睿铭打电话哭诉,因为他知道电话顺利接通的概率小的可怜。
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林睿铭还要毁了他的婚姻,他凭什么!
“啪嗒啪嗒——”透明水花一滴一滴砸在车窗上,像小孩子嚎啕大哭哗啦啦落下的眼泪,又碎成数瓣,摇晃着往下歪,刮得窗外景物模糊扭曲起来。
他想起中午出门时江寄余的叮嘱,指尖微微蜷起。
……
江寄余和大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径直走向公馆大门,在檐下收起浸足了水的伞,雨水一股脑顺着伞尖哗啦流下,潏湿了门前一片地面。
他刚打开门,只觉眼前一闪,什么不明物体正正朝自己飞来,反应不及,他下意识猛地闭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他胸腔上下起伏着,呼吸急促睁开了眼,脚边落了一只头盔,来回滚了滚。
看落地位置,这只头盔刚刚应该正砸在自己左耳旁十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如果被砸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江寄余蹙起了眉,朝屋内的罪魁祸首望去。
林舟此正坐在沙发上,斜着脑袋,毫无愧疚之心回望着他,眼神中似乎又有些挑衅和得意,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你不听劝的下场。
江寄余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头盔,一步步走向林舟此:“你这样做很危险……”
“我知道。”林舟此直直打断了他。
江寄余定定的端视了他几秒,忽然短暂地笑了下,神情似平常轻松:“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啊?”
“你知道就好。”林舟此凛声回道。
江寄余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在低头思考,林舟此神色微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几秒过后他忽地抬头一笑:“那我不走了。”
“你……!”林舟此很快就被他气出了原形,鼓了一腔的怒气。
他转了转手里的头盔,质量结实坚硬,拼色设计高级艺术,反射着漂亮的光泽,logo也透露着一股子大牌的质感,他瞄了下林舟此问:“挺酷的,你还玩赛车啊?”
林舟此浑身微不可察地僵了下,冷冷扭头不看他,没接这话。
江寄余也没追问,他将头盔稳当地放在林舟此面前的茶几上,勾了下唇角:“再有下次,我就告诉林总咯。”
林舟此就算看上去如此不情愿,林睿铭一通电话,他也只能乖乖和自己去领证。看来林睿铭这个爹在他眼里还是很具有威胁性的,或者说他挺怕他爹。
看着林舟此渐渐憋成土色的脸,江寄余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要不要脸!多大人了还告状!”
“唉,你就没给过我面子,我哪来的脸?”
林舟此显然不是他这种和学生斗智斗勇了许多年的对手,只能又咽下这口气,有时江寄余真怕他年纪轻轻火气太大一不小心给气晕了。
江寄余打算回房间稍作休息,他现在不太想看见这糟心的小兔崽子。
手指搭上门把手,往下压了压,没动。
他再次用力摁了下,确认这门是打不开了,他叹了口气,转向林舟此。
林舟此像扳回一局,脸上挂着胜利的表情。
江寄余轻咳了下,用温柔的语气商量着:“行行好,开个门?”
林舟此抬眼瞅他,语气欠欠的:“我干嘛要让不熟的人进我房间,”末了又补充道,“跟林睿铭说了也没用,我的房间他可管不着。”
见状,江寄余也不再坚持,巡了一圈宽敞的公馆,挑了个他喜欢的朝向客房门,压下门把手开门进去。
房间只比主卧稍小了点,其它装饰配置之类样样不差,梨木桌上摆着黑岩陶瓷花瓶,一簇蓝色的浓密的小花开得活泼,宽大的软床上铺着干净柔软的暖黄色被子,地板上铺着花纹繁杂优美的羊毛毯,金色阳光穿过落地窗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怎么看也不像王妈口中说的很久没打扫、满房灰尘的样子。
江寄余轻扶了下额头,他早该想到的。
他在房间带的浴室里洗了个澡,软绵绵趴在床上睡着了,一觉睡醒窗外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残留着未散尽的淡紫,零星几点星光在暮色中隐隐闪烁。
他鼻子灵敏,闻到一丝飘香的饭菜味,肚子早已瘪了下去。
江寄余踩着拖鞋就来到餐厅,桌子上摆着成片的菜肴,红烧肉、土豆炖牛肉,芹菜拌手撕鸡,白菜豆腐煲……都是些家常菜,却也色泽漂亮、看得人食指大开,一看就是王妈的手笔,不过周围没见到王妈的身影,也没听见她打招呼的声音,估计是做完菜就走了。
林舟此默不作声坐在餐桌边摁着手机,时不时偷瞄他一两眼,被发现后又很快低下头去浏览手机屏幕。
桌子上有些菜被破坏了边边角角,有些菜则完好无损,看来林舟此吃过了,还有些挑食。
江寄余也不甚在意,大大方方坐在餐桌上摆了一碗没动过的米饭旁边,他夹了把清炒小白菜,刚送进嘴里没嚼几口,脸色骤变。
林舟此也没装模作样地玩手机了,余光一直盯着江寄余瞧。
江寄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色,一直蔓延到脖子下,那双雾蒙蒙的眸子再也兜不住里面的水,眼角泛红,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滚,落到桌面上摔成几瓣。
本该出言嘲讽他的林舟此盯着盯着,不知为何,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起来,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他不着痕迹垂下了眼睫毛,挡住那一片粉红。
江寄余寻求救命稻草般伸手一把抓过桌上的玻璃杯子,一口气灌完了里面的凉白开,就算灌完满满一杯,口舌中的火辣也没完全得到疏解,不住地喘着气。
在喝完第二杯、第三杯后,他终于稍微喘过气,泪眼蒙眬地看着林舟此。
“你往菜里放缺牙齿?”
江寄余从小跟着岳云晴一起生活在南方一个叫盐角的海滨小镇,喜甜不喜辣,一点点辣味对他来说都难以接受,刚才却猝不及防囫囵往嘴里塞了一大筷缺牙齿,辣味直蹿天灵盖。
他的质问声本该带着隐隐的怒气,此刻却因喘气变得毫无威胁力,甚至尾音上翘,显得有几分沙哑和无力。
林舟此听着心里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吞了下口水,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谁、谁叫你不听劝的……我早就跟你说过……”
江寄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一眼没看林舟此,毫不客气拿筷子扒拉开桌子上所有菜,一半的菜都藏了缺牙齿在下面,防不胜防。
他低垂着眸,默不作声把菜里的缺牙齿通通挑出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又接了一大杯水,送着米饭慢慢吃那些清淡的菜。
许久,见江寄余再没别的反应,林舟此犹豫片刻,思量着说:“你要是还不想走的话,我就……”
江寄余饭量不大,一般吃七分饱就够了,此刻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将纸团抛进垃圾桶里后起身离开了,仿佛没听到林舟此的讲话声。
林舟此剩下那句“要和你签离婚协议”卡在了喉咙里,他望着江寄余默然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被人无视了却生不起气。
脑子里两只黑白小人在互肘,小白吵着:“就非得放这个吗?他那么怕辣!”
小黑不服:“我怎么知道他怕辣?要是不来点狠的,他怎么肯乖乖签离婚协议?”
小白反驳:“你糊涂啊,用别的法子会怎样?他差点被头盔砸了还笑呵呵的,现在却被这个缺牙齿弄的那么生气,万一他告状怎么办!”
小黑破防:“有没有搞错啊你!我干嘛要管他生不生气,不就是要惹他生气失望然后卷铺盖走人吗?!要是再添把火,说不定他今晚就走了。”
小黑小白互相搏击了一会,“砰”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将林舟此的思绪扯了回来,他看向传来响声的二楼画室门。
雕花的胡桃木门严丝合缝,就算生气了,江寄余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重重摔门,关门声只是比平常稍大了一些,以示他还在愤懑中。
江寄余坐在画室里,口中的辣觉还未散尽,他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蔫了吧唧的,手中树脂画笔郁闷地在亚麻画布上胡乱地戳,没多久上面就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短线条。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江寄余在画室里泡够了,伸伸懒腰走向卧室,诺大的公馆里却赫然响起激烈的游戏打斗声。
这声音连着房子里的大音响,吵闹的武器音效和结算提示音在房子里巨大的回荡,吵得林舟此耳朵嗡嗡响。
“集火奶妈!快快快!”
“我定住他了,你来处决!”
就在一瞬间,他明白了江容为什么在餐桌上说林舟此喜欢发癫了。
他伸出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回到房间,赶紧了门,然而无济于事,那游戏声音还仿佛在耳边震响。
十二点半,江寄余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掀开扯皱了的被子,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下床,趿着拖鞋走到走出房门外。
他站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线旁,准确地从里面拎出几根白色长线,扯出来,手中剪刀“咔嚓”脆响,那几根线断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一声绝望的、撕心裂肺尖叫从主卧里传出,响彻公馆,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的百分百胜率——!!”
江寄余仰头,轻吐出一口气,转身慢悠悠回了房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小余:这小子忒坏[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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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缺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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