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爷爷边走边打哈欠，兴许是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浑浊的眼珠迟钝地转了下，眼神落在时玉林脸上半天，才收回视线问正给他倒水的宋昭：“同学来了？怎么也不喊我一下，快给人拿点零食。”
老人可能觉得零食之类的，会是时玉林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难以拒绝的。
但显然时玉林并没有多开心。
宋昭还没开口说什么呢，他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没想打扰您。”
他同时又冲宋昭道：“我不吃。”
起码不能是现在吃。
时玉林已经能预想到，如果他说他吃，那他肯定就要在客厅和宋爷爷大眼瞪小眼，就算有宋昭在旁边也不行。
他跟长辈相处的经验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仅存的万能妙招就是微笑点头脑袋放空。
但他不想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宋爷爷看着还挺和善的，也可能是刚才宋昭给他的水温度适宜，他的胃现在还暖融融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的热情冷场。
宋昭边倒水边回过身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慌张的时玉林，很轻地笑了下，解围道：“放心吧爷爷，不会饿着他的。”
他盯了两秒爷爷的眼睛，又说：“这会儿能看清人了？”
时玉林不明所以地也顺着宋昭的视线看过去，宋爷爷的眼睛确实要比一般的老人更浑浊，有些发白。
但是好像也不是看不见。
宋爷爷无奈地摆摆手，坐下喝了口水后，才说：“能认出来人，看不清脸。”
“小时是吧，你也坐，别光站着。”
“好。”
时玉林认命坐到了宋昭身边，同时稍微把凳子往宋昭的背后挪了挪。
好歹能被挡着点儿。
宋爷爷从一边的竹藤篮子里拿出了个小木块，另一手拿了个细长的铁棍，尾端锋利，慢慢在木块上磨着。
时玉林瞟了一眼，有些好奇，但爷孙俩都没说话，他也不敢开口问。
倒是宋昭，跟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回头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时玉林眼中的期待。
他出走的智商上线，开口解释道：“爷爷年轻时候做木工的，现在平时没事就喜欢拿点木头雕着玩。”
“老了啊，纹路都看不清，没什么大不了的。”宋爷爷唏嘘不已，但手里的动作一点没停。
显然还是对这一手绝活很骄傲。
时玉林从宋昭背后挪了出来，认真地注视着宋爷爷手里逐渐有了形状的木块：“好厉害，我好像已经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宋爷爷把掉落的木屑擦了擦，问：“你说说看。”
时玉林下巴搭在手臂上，整个人慵懒极了，在宋爷爷鼓励的视线中试探性开口：“是猫咪吗？尖耳朵、尾巴，很像猫咪。”
“哈哈，”宋爷爷笑着说，“看来我这塑形技术还在啊，小时猜对了，就是猫。”
宋昭在一边配合地鼓掌。
明明不是没有做什么，但爷俩一唱一和的，弄得时玉林都不好意思了。
他强装镇定的捏了捏耳垂：“爷爷确实厉害，看这猫咪，栩栩如生的。”
这一夸，逗得宋爷爷又笑了起来。
宋昭偏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有些发红了，时间不算早了，还要带着时玉林买日用品。
他想了想说：“爷爷，你慢慢雕，我跟小时先出去买点东西，等会儿我带饭回来。”
“行啊，”像是才反应过来时玉林好像并不是要回家了，宋爷爷问，“小时今晚不回家吗？”
时玉林心说，我不仅不回家，还要在这里住挺久。
宋昭解释了下：“他不回，咱们不是空出来一个房间吗，这段时间他暂时住这里。”
“算是把房间租给他。”他补充道。
时玉林乖巧站在一旁，垂着眼不吭声。
要是您知道您孙子收的租金是多少，估计也要小吃一惊。
宋爷爷没什么意见，宋昭做事一般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了解情况后就点了点头，让他们抓紧时间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宋昭从门口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看着还挺结实，估计也挺能装的。
出去自然还是要小电驴充当主力，时玉林都没开口问，宋昭已经坐上了主座。
时玉林心里萦绕着淡淡的忧愁，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当前还活动自如的双手。
等会儿就该酸了。
但他也没再提出要宋昭坐后面，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尤其是这种居民区，车况有时候甚至比大马路还要复杂。
他还是不要挑战自己刚建立起来的电瓶车自信了。
时玉林坐好后，宋昭没急着启动，一条长腿撑着地，气定神闲地开口：“别再扣底座了，你要不想抓着我的衣服，就把手背到身后，座底下有两根横杆，扶着那儿就行。”
时玉林低头摸索了两下，果然有两根杆，刚好能放下两只手，还不硌。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宋昭看不见，便出声：“扶好了。”
就是感觉他这姿势有点像……双手被束缚到背后了。
想什么呢时玉林？他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时玉林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宋昭长腿一收，嘴里念叨着：“出发出发。”
小电驴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傍晚，地上的积水已经干了大半，但凉意还是有些充足。
时玉林的腿上凉飕飕的，幸好宋昭能帮他挡住吹向上半身的冷风，不然他整个人都要被风刮透了。
也不知道宋昭穿得什么，全盘兜住所有冷风也不打一点哆嗦，车速也一点不减，只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灵活避开。
时玉林这下突然就领悟了，为什么那会儿宋昭如此自豪地拍着小电驴，他们简直是老伙伴了，已经达到了人车合一的境界。
“坐稳了。”车神宋昭发话了。
时玉林握着横杆的手又紧了紧，身体也更努力地往前贴，恰好不挨到宋昭的距离。
小电驴带着两人一个小漂移，紧接着稳稳停在道牙旁。
时玉林低头看了下，车身几乎和道牙平行。
这停车技术，简直出神入化。
他站稳后冲着宋昭竖了下大拇指。
宋昭咧嘴一笑，云淡风轻地拔了钥匙，取下挂钩上的布袋子一甩胳膊，指着早早亮起的鲜红“世纪百货”牌子：
“走！采购。”
时玉林没绷住，也笑了起来，应道：“快走吧。”
周围还那么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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