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纪瑞年送入安全屋后,陆嘉禾即刻跑向靠近车门的杂乱区域,在那里,戏谑过人类的异形怪物已经觉得乏味,正准备一个接一个品尝充满恐惧的美味食物。
陆嘉禾握紧匕首,躲到距离怪物最近的帐篷后。
他清楚他打不赢那么多奇怪的生物,但他又不禁抱有侥幸,这里玩家众多,要是有谁遇上他哥,会不会提及他这个为了救人而丧命的英雄弟弟?
如果他哥听后还会留下眼泪,那可真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啊。
一想到此,向来不苟言笑的陆嘉禾轻轻抿紧嘴角,不自觉地转起手里的匕首,一不留神就翻了几个刀花。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得越来越大,看样子是帐篷前的多头怪物开始行动了。
那个怪物身体是正常的男性人体,穿着正经的麝皮大衣,但肩膀往上却像是长了一棵人头树,无数颗闭目的人头样貌各异,如同绣球花一般挤在一根脖子上。
它拎起躺在地上瘦弱的少年,枯瘦如柴的手拽着那根白玉藕段般的手臂,脖子上那些拥挤的人头忽然纷纷睁开了眼,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挣脱牢笼,嘴角不断滴落唾液,滴滴答答地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泥泞沼泽。
膻臭黏糊的液体挂到少年身上,早已哭干眼泪的他只能红着眼眶挣扎起来,但他越是这样,嗅到恐惧情绪的多头怪就越是兴奋,口水接连不停涌出,有些人头甚至还磨牙咯吱笑起来,就等着这道美味的甜点送入口中。
“不、不要啊……”
少年被它从地上拖起,双腿极力磨蹭着湿滑的地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怪物殊死对抗。
但这些终究只是徒劳。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送入怪物正面最大的那张嘴里,从手指尖开始先被吸入冰冷黏腻的软物中,像是细品珍馐一般,分叉的舌头包裹住他的指尖,利齿慢慢磨过他的指腹,恶心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能去听耳边那些惊慌失措的尖叫,不敢再把感官多停留在手上。
“唔啊啊——”
但那些传入耳里的声音里夹杂了无数声诡异刺耳的惊叫,那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听着很像小时候阿婆说的那些地府里受刑的恶鬼在惨叫。
接着,他又感觉手上一凉。以为是被吃掉了,但却不觉得痛。
他动了动手,发现并没有东西在吮吸他的手指,便赶紧睁开了眼,看到一个黑影蹿到怪物身后,手里握着的刀已经插进后脑的人头里。
“林生?”
攻击怪物的男人和他迎面撞上视线后,先是蹙眉,随后满是困惑地喊出一个名字。
听到男人说出他的名字,唤作「林生」的少年以为是海哥来救他,但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一个陌生男人。
林生起先纳闷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随后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快!躲到帐篷里!”
在他愣神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着急地喊了起来。
旁边一样吓慌神的人比他反应得快,纷纷爬起来逃到旁边还完好无损的帐篷里,其中还有老婆婆向那个男人送出祈祷,“愿神与你同在。”
林生也急忙从地上站起来,顾不上全身都是黏液,只想找到一间愿意收容他的帐篷。
正当他四处寻找庇护时,身后却传来熟悉又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完蛋了!”
特地趁夜来找他的母亲忽然跳了出来,指着那个男人发出刺耳的嘲讽,“你违规了!我让你下午举报我,活该!”
林生这下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那是下午拆散他和母亲的始作俑者。
但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冷静下来的林生转身返了回去,想把母亲先拉走,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这番打闹早已引来了其他怪物的注意。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隐藏在暗处的西装礼帽男挥出手里半截肠子,勒紧母亲脖子,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吞食了无法动弹的母亲。
这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林生愣在原地、几近奔溃。
“妈——”
听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陆嘉禾握紧手里的匕首,用力向下划去,更加尖锐痛苦的尖叫从他手下发出,没一会儿就盖过了崩溃的叫喊。
陆嘉禾抬脚踹开已经被割掉了几个头的人头怪物,在怪物反杀之前,赶紧拉走神智不清醒的林生,但是对方却不愿跟他走,甚至试图挣脱去追那个吃掉他母亲的礼帽男。
“你也想进它肚子里吗!”
陆嘉禾把林生拉到身后,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怪物聚集过来,他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故技重施,用刀柄打晕了林生,随后迅速扔向愿意接纳他的帐篷里,全程快得让怪物目不暇接。
但他这边刚解决完林生,旁边又有另一个人出现了。
“我滴个乖乖啊,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方才那些喊叫不仅引来了怪物,还带来了之前在报道处发罐头的男人。
他一来就发现骚动的中心站着一个活人,那是下午大海带过来报道的新人。
那个新人穿着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隐匿在暗处,侧头瞥向他时,脸上还残留未退的杀意,而手里的匕首早已一片通红,脚边滚着几个已经僵硬的人头,看样子和附近那个头上流血的多头怪物一样,都是他一人的杰作。
男人被那股慑人的杀气怔得愣了一下,随后趁乱跑到新人身边,“治安队还没下来,先跑再说!”
但对方却抬起拿着刀的手,反过刀面挡在他身前,眼里闪过凌厉的杀气,“它们不能杀吗?”
“当然!”发罐头的男人理所当然道,“怪物也是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
陆嘉禾看着尸山遍野,还有很多怪物在追逐猎物,附近拥挤的帐篷变得宽敞,曾经住在里面的人甚至连根骨头都不剩。
“但它们在攻击我们。”
“那也没办法,谁让受规则约束的只有我们。”
男人一脸无奈,见新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想说那他自己先跑了,但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出来,从楼梯上方传来的声响就淹没了他想说的话。
“咚咚咚。”
沉闷急促的脚步声再一次响彻站台,随之而来的黑袍如同黑色风暴降临地下城,席卷压迫每一个生灵的心脏。
身处在帐篷外面被追杀的人类此时应该遵守规则低下头,但那样做无疑是放弃抵抗、等待被怪物厮杀的结局。
反抗的话,将迎来被指挥官惩罚的下场;可遵从秩序,又该指望谁来救他们?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下,有些人逆来顺受,服从于不合理的规则,也有人天生惜命,一身反骨抗拒天命。
但奇怪的是,包围在他们身边的怪物并没有继续进攻,竟然和他们一样站在原地,听话地垂下脑袋,或者直接紧闭眼睛不去直视那些黑袍者。
最先走下楼的两位治安官目光如炬,无视了站台上所有生物,步伐坚定地径直走向车门敞开的列车,而在他们两人之间,一个垂头丧气的秃头男人被堵住嘴巴,两只手臂也任由他们一左一右拽起,一路拖行到车厢前。
如指挥官下午判决的那样,作为违规者的秃头男成为今晚第一位来自基地的乘客。
秃头男被扔进空旷无物的车厢里,并没有任何的挣扎,像只孤立无援的蛆虫一样蜷缩在地上,等待生命的终结。
在车厢之外,站台上一片安静,人们和怪物低头伫立在原地,风化成无言的石像。
在他们所簇拥的中心,那些身穿黑袍的治安官止步于最下面一级台阶,他们不屑于踏入污秽的地面,对楼下这些静默的残骸视而不见,只是单纯等待那两位负责执行指令的同伴归队。
而就在这漫长的静候中,一位苍白瘦弱的少年不顾同类的劝阻冲出帐篷,拦下了那两位要返队的治安官。
“等等,不要……”
纤细的少年夹杂在阴沉高大的浓影中间,无助又可怜,但并没有人会因他而动容。
那些躲藏在罩袍和面具后的眼睛死气沉沉,看他就像看濒死的白兔,那种无形又冷漠的压迫感让他不禁抱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但即使再有不安,已经打破规则的他没有回头路可选。
“求、求您救救我们,那个人违背了规则,他杀了怪物、杀死了我的母亲!”
他挺直腰背,鼓起勇气向台阶最前面那个戴面具的治安官求助。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母亲就不会和他分离,从一开始就不会。
但那个治安官明显没有决策权,无论听到多么凄惨的控诉,他都只会用和其他人一样冷漠轻蔑的眼神看着少年。
“哒、哒……”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又传来清晰干脆的脚步声,那个人走得不紧不慢,每往下走一级台阶,站在楼梯上的黑袍人纷纷退让两侧,将他奉为「摩西」,为他开辟海中路。
少年呆呆地望着从台阶上徐徐走来的男人,头一次见识到真正漠视众生的神。
五官精致、眼尾飘红的漂亮男人低垂眼睑,面若冰霜。身上依然是一袭如墨的黑风衣,浑身散发着和周围生物截然不同的肃杀寒气。他往下走去,脚上那双高级白皮鞋踩在通往乱世的阶梯上,不染一丝尘埃。
这一看就是基地指挥官的男人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本就很高的个子又离地高出十几公分,垂眼俯视少年时就像群山蔑视山脚渺小的登山者。
他缓缓开口,清朗低沉的声音像是水下钟鸣,无形的声波震得潭水波澜四起。
“你违规了。”
“我……”少年视线飘忽不定,犹豫着现在低头还来得及吗。
面对忽然不坚定的少年,指挥官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道:“算你勇气可嘉。”
少年愣住了,揣测不定他这话是褒是贬,但只听耳边又飘来他另一句话。
“先保留对你的惩罚,说说看你要指控哪个人。”
“……是他!”
少年镇定下来,握紧拳头冲向一边,决绝又愤怒地伸出食指对准远处低着头的男人。
指挥官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意外,“又是你啊。”
话音一落,无形的气流从楼梯处涌起,直奔向少年指着的那个男人。
气流从楼梯涌向那处车门时,人们只是忽觉有风经过,掀动他们的发梢和衣摆,但唯有被风卷起的陆嘉禾看见是无数条黑线穿梭到身边,缠绕上他的手臂,用一股蛮力将他拽到了楼梯口。
陆嘉禾站在S和那个叫林生的少年面前,头垂得很低,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栽一次下午的跟头。
S冷冷扫着那个毛茸茸又张扬的后脑勺,眼底浮现起一点趣味,“他指控你杀了怪物和他母亲,有这么一回事吗?”
陆嘉禾果断否认道:“没有。”
S垂眼打量着他,“是吗?”
陆嘉禾抿唇不语,手里的匕首早已被他收起,就连手上溅到的血也都抹在看不清颜色的黑裤子上,S应该发现不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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