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阴暗的地方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
少女还在老远就看到了,她心中七上八下,鼓起勇气朝街角走,当她走到男人附近时看都不敢朝那人看就加快脚步。
“黄梨,你不认识我了吗!”
少女一听这话,当即停下脚步,谨慎地往后看去。男人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身上,那是一个清俊灵秀的青年,容貌气韵让人过目难忘……
黄梨猛然惊醒,额头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摸,一脑门的汗。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梦见怪叔叔变成了白玉堂,梦中的场景很真实,就像真实发生过……不,不是就像,那个场景的确真实发生过,现实中在街角等她的是怪叔叔黄麒英,梦中除人物变了,还有一点也与现实不同,那就是梦中的白玉堂并没有给她时光之匙。
这个梦令她心烦意乱,反反复复回忆起梦中的内容。
或许是这段时间总遇见他的缘故吧。
她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尽管如此,但她还是睡不着,翻身下床,随便披了件衣衫就出了房门。
夜晚的庭院是安静祥和的,院中和走廊都挂了灯,和满天繁星遥相呼应,有种梦幻的美感。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或许这里才是梦境!
她漫无目的,顺着青石板走路,不觉又走到了黄昏才进过的月亮门前。
怎么又走到这里了,欧阳蝶家还真是小呀。
她叹了口气,正欲离去,隐隐听到院中有人说话,其间还夹杂着哭泣之声,禁不住往院中看去,几个人从院中走了出来,当先一人是欧阳蝶之妻——李氏,她身后跟着的是家中女使。
“表婶。”
黄梨向李氏福了福身,跟着李嬷嬷学了一下午,像“道万福”这样的常规礼仪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李氏抹了抹泪,向黄梨道:“怎么还不睡?是还缺什么吗?”
“没有没有,什么都不缺。”黄梨急忙解释,说她上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表婶,表妹她……”
“这两天她不吃东西,她觉得她好不了,连神医都不信,她是没生的期望了……”李氏说到这儿,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嘱咐黄梨一句就慌忙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黄梨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表小姐。”
“我来看看表妹。”
黄梨叫房中的几个女使各忙自己的,不用管她,她独自跨进最里面的那间耳室,看到桌上摆满了吃食,各种食材、各种口味都有,唯一相同的就是每样都没动过。
她走到床边,见欧阳晴还是如黄昏见到的那样,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虽面向正上方的床帐,视线却没落在上面。
“表妹,我刚刚新得了一个玩意,挺有意思的。”她顿了一下,然后又自顾自的说:“我拿给你看,先别睡呀,等等我。”
黄梨跑回偏院,拿了滚灯出来,又折回欧阳晴的房间,当着她的面点燃了球里的灯,她在她视线之上小心的转球和抛球。
“你看,无论怎么动这个球,灯就是不灭。”她笑着问她:“是不是很神奇!”
她坐在床旁的杌子上,一边把玩滚灯,一边对欧阳晴道:“我仔细观察了,里面的两个球并非固定死的,而是可以活动的。最主要就是这两个球,在大球滚起来时,里面的两个球会反着动,这样就起到减少振动,控制平衡,并使最里面的灯永远正面向上,这样灯就怎么也不会熄灭。”她再一次笑着问她,“是不是很神奇!”
黄接着又道:“我想起了一个词,叫‘奇技淫巧’,以前没见过,就一直以为奇技淫巧只是书本上夸大和渲染的事物,实际没有,亲眼见了才知道是有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能人倍多,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这世间还有两个好词,一个是‘希望’,一个是‘奇迹’。”
欧阳晴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落在了黄梨脸上,两行眼泪顺着两个眼角无声滑落,“神医……真能治好……我吗?”
“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但若连你自己都放弃了,我想就算请来的两位神医有通天之能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欧阳晴流泪满面,怔怔地看着这个大她几岁的表姐,好一会儿才道:“我饿了。”
“晴姐儿饿了,晴姐儿饿了……”屋中的几个女使欢呼起来。
翌日,欧阳蝶见了黄梨竟和气了很多,还罕见地向她笑了一下,让人为之侧目。
黄梨感到稀奇,随即将她的课堂搬到了欧阳晴的院子,每每闹出笑话,欧阳晴都会笑出声。
欧阳晴一笑,家中上下也就多了一片欢声笑语。
这一住就是五天,这天下午前院迎来了一拨客人,黄梨听说是欧阳晴的未婚夫婿,这节骨眼上未来亲家上门,她直觉不是好事。
黄昏时分,今天的学习结束,她和老师李嬷嬷从月亮门出来,才到跨院,就见院子里堵了不少人,挡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壮年家仆,表哥欧阳戋也提了一根棍棒在前拦人。
挡在第二层的是十数个老妈妈和成年的女使,第三层就是李氏、黄老夫人和护住她们的几个贴身女使。
黄梨大吃一惊:什么情况,全家总动员!
外来的也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中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很是激动,哭着闹着要往内院冲,“我只见晴妹妹一眼!”
“都退了亲了,还见什么!我妹妹不见你!快快走!”欧阳戋满面怒容,横过棍棒,拦住少年。
“我不走!我不走!”
少年一把抓住他手中的棍棒,欲夺过来,两个少年人谁都不让,立即推搡起来。
“固哥儿……快,拉开他们!”
对面一个四十来岁,脸盘白腻圆润,外穿茶色满绣长寿纹褙子的中年妇人面露担忧之色,慌忙招呼自家护院拉人。
欧阳家的也冲上去帮自家的哥儿,欧阳戋会些武功,外来的也有会武功的,两边一下就乱了,斥责的,拉扯的,叫骂的,推搡的,很快就上升成了两伙人互相扭打。
黄老夫人被她身边的人护着往后退,这时候才看到了黄梨,她连忙退到她身边,吩咐身边人保护好姐儿。黄梨倒不怕,她就想看看这家人究竟想干什么。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两家人才住了手。李氏气势汹汹,如一只护崽的母狼走到儿子身边,先检查儿子有没有受伤,然后回身怒视对面的人,“这成什么样子,你们梁家上门退亲,还打上我家,你们还讲不讲理了!”她疾言厉色,口沸目赤。
“让开让开!”
身穿茶色褙子的中年妇人这时慌忙上前,解释道:“李娘子,不是不是,哪里打上你家了……这节骨眼上来退亲,老实说我们梁家汗颜无地,无脸见人。”
说到“无脸见人”四字,她抽泣起来,伤伤心心的哭了好一会儿,“固哥儿是最痴情的,知道欧阳姑娘出事,成宿成宿的不睡觉。退亲不是他的主意,也不是我官人的主意……是我!是我要退了这门亲事!你们要怪就怪我!”
她用饱含慈爱的眼神望向儿子,“从我生出他的那一天,我就对我官人说,今幸得其子,此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盼他身体康健,娶妻生子,含饴弄孙,安度晚年。后来给他定了欧阳姑娘,欧阳姑娘人品、相貌、家世都没得挑,我满意,固哥儿喜欢,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天不遂人愿呀!欧阳姑娘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还伤了身体,我听说后寝食难安,我替欧阳姑娘难过!”
她仰面向天,双手高举,悲痛欲绝的呐喊道:“老天爷呀,那么好的姑娘,你为何那么狠心……”
李氏这时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欧阳戋也泪眼汪汪,抬臂抹泪;家仆、女使们则愁云惨淡,哀伤的氛围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众人哭了一会儿,那中年妇人吸了吸鼻子,又道:“后来我又想到了我的儿,我承认我有了私心,我的儿还要与他妻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欧阳姑娘又不知能不能好,如果不能……我不敢赌呀!”
她又哭了起来,然后拉住李氏的手,声泪俱下道:“李娘子,你也是母亲,旁人不理解我,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如果……实在不能理解,你就怪我一人吧!”
李氏脸上挂着两行热泪,目光闪动,没一会儿她就选择了妥协,幽幽叹了口气:“罢了……”
却在这时,外围忽然响起了一道笑声,“表婶,亲家娘子只是怕固哥儿无法生儿育女,他们家不能传宗接代,这还不简单,如果表妹真治不好,我们家帮固哥儿纳个妾,让妾氏帮忙生儿育女不就都解决了么。”
李氏目光为之一亮,赶紧道:“我表侄女说得对!我们请的神医不日便到,先让神医治,如果实在治不好,我亲自从家中选两个标致的充做我女儿的陪嫁,如何?”
李氏见中年妇人不答话,反手拉住她的手,继续游说:“只要你答应,我马上让戋儿跑一趟,告诉两位老爷,那我们两家就还是亲家,还不用受邻里非议,岂非两全其美。”
她的提议令欧阳家生出无限希望,全都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对家主母,那个叫固哥儿的少年也满眼期待地看着母亲。
这时候,中年妇人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支吾道:“这个……这个……都退了亲了,还怎么是亲家?我家给了退婚书,聘礼也只要求退还一半……”
李氏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甩了她的手。
那个叫固哥儿的少年这时赶紧走到母亲身旁,急道:“娘,孩儿愿意!孩儿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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