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大街上的男人们欢呼声震天,一窝蜂朝街头涌去。
有一个二十来岁、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和街上的其他男人行动相左,展昭很快看到了他,头也不回就向身后道:“看到韩星河了。”
白玉堂手上正端着酒,听他说韩星河到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他走了过来,站到展昭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这时八抬大轿已走到了那个年轻男人的附近,年轻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让在一旁。
就在八抬大轿走过那个年轻男人身边时,年轻男人反而掉头,跟着轿子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后来还被其他男人挤到了外围。年轻男人明显不死心,一举跃上了八抬大轿,一把撩开轿顶垂下的轻纱,与轿中人四目相对。
轿子周围立即嚷嚷起来,几个护院也跳上了轿子,将明显呆愣住的年轻男人架了下来。
“哎哟,是金狮镖局的韩大公子呀,韩大公子若是喜欢我们仇姑娘,还请今晚到金麟班来捧仇姑娘的场。”跟在轿旁的老鸨子连忙大声嚷嚷,替仇小苑造势。
展、白二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前世看到的是具尸体,这时候倒看到个活的。”
展昭的目光落在楼下那青年身上,但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身穿寿衣,脸上敷了白色粉末,嘴里被塞了一些米饭,躺在一口棺材之中,而楼下青年却是如此的鲜活,他突然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他此刻是在做梦。
他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抬起手臂,将酒杯凑到嘴边,头微微一仰,饮下杯中酒。
“韩星河虽然无辜,但我来陈州主要还是想救江陵。”
他的目光前移,落在八抬大轿上,轻纱幔帐之内是一道曼妙的身姿,帐内人此刻侧躺在软塌之上,似乎根本没受刚刚的事影响。
展昭的目光随之又落在一个一直跟着轿旁的十七、八岁的丫鬟身上。
江陵、江月……
他想起他前世在东西作坊(军工)的造箭院偶然见到戴着脚镣手铐,胡子拉碴的江陵时,他眼里心里全是惊讶。“他制箭技艺当世无双,曾帮朝廷改良过一批弓箭,”
“这件事我听我二哥说起过,听说是桩交易,他当时并没有被杀头。”白玉堂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跟着转回身,双手抱臂,臀儿省力的靠在窗台上。“可惜他后来逃了。”
“如果这时候能阻止他杀人,他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加入东西作坊,继续改良弓箭,这样边防就能更稳定,也算造福百姓,也不用东躲西藏。”
展昭继续道:“我本来还担忧东京的花魁赛会影响到陈州,好在这时候发生的事都如前世我们知道的那样。”
前世是由几桩骇人听闻的杀人案拉开的江家灭门案的序幕。而这时候杀人案还没有开始,一切只有发生在十五年前的江家灭门案。
江家灭门案又要追溯到二十四年前,当时陈州有一势力很大的镖局——震威镖局。
震威镖局的当家人姓江名沣,他当年快六十岁了,看上了沈家的一个姑娘。沈家也算书香之家,只是沈家的当家人不善经营,又迷上了赌,欠了不少外债,江沣允诺给沈家丰厚的聘礼,然后以平妻的名分迎娶沈佳永。
本以为是最稀松平常的娶妻,却为后面江家的分崩离析埋下了隐患。
展昭和白玉堂于黄昏时分赶到陈州出名的花街柳巷——九回弯,二人很快来到一阁楼前,这阁楼挂红披彩,楣上一扁,上书“金麟班”三个鋶金大字。
一进到金麟班就像进到了另一种人生,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韩星河。”
白玉堂很快就看到了韩星河,下巴往左一抬,展昭顺着往左看,果然在人堆中看到了那个青年,他高高瘦瘦的,身穿灰白长衫,屏退两个欲相陪的妖娆女子,独自寻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他眉眼低垂,一看就知他有极重的心事。
展、白二人当即走了过去。
“韩公子。”白玉堂率先招呼。
韩星河抬头,一见是他,慌忙站了起来,一个长揖道:“白五叔。”
白玉堂道:“我们年岁都差不多,不用这般客气。”韩彰是韩星河的亲堂叔,所以叫白玉堂为五叔。
韩星河恭敬的应了声“是”,待他立直身体,目光顺势落在展昭身上,“这位是?”
“南侠展昭。”白玉堂又向展昭介绍:“这位是我义兄堂侄韩星河,信阳铁剑神君门下。”
韩星河一脸震惊,目光反反复复在展、白二人的脸上移动,后才道:“南侠之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展昭明白他的惊讶,外间传说猫鼠不和,谁曾想猫鼠会约着一同“逛”花街。展昭也没解释,似想到了一事,蹙眉道:“惊鸿剑莫惊羽也是信阳铁剑神君门下,不知与足下是何关系?”他这时故意提了一嘴,他们后面再提到这人时才不显得突兀。
韩星河愣了一下,“那是我师兄!展大侠认识我师兄?”说到这儿,他语气急切起来:“展大侠可知我师兄下落?实不相瞒,我师兄已经有三年不曾跟家里联系了,他家里和师父都在寻他!”
展昭摇了摇头,“并不认识,只是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号。”
韩星河一脸失望……
第二日,三人相约去了位于城郊的重光寺,白玉堂还约上了韩彰,蒋平清晨突发寒颤,辞了外出游玩的约。
“四弟这病倒起得蹊跷。”
当韩星河去添香油钱时,韩彰眼望走远的堂侄,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展昭瞄了他一眼,不敢随意搭话;白玉堂则紧张的摸摸鼻梁,嗫嚅着说,“四哥也不想生病,有什么蹊不蹊跷的。”
重光寺香火暗淡,庙宇简陋,只三座大殿和两个偏院。四人拜了菩萨,从大殿出来,因清晨为着蒋平的事耽搁了时间,这时候已是晌午了,韩星河听到饭钟响起,对堂叔三人说重光寺的斋饭不错,他七、八岁的时候跟他爹韩淞来吃过几次。
“吃斋饭呀……”
韩彰故意拖了一个尾音,看向展昭然后又看向白玉堂,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像是看透了一切。“五弟,可好呀?”
“吃斋饭就吃斋饭,没什么不好。”白玉堂这时候反而有些无所谓了。
四人又折向偏院,重光寺的两个偏院都是僧侣居所,僧侣们做完早课纷纷走向位于左偏院的饭堂。
展昭敏锐的目光如猎鹰一般在一众和尚中搜索,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他的目标,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那个老和尚的脸上有很严重的烧伤,就像涂了浆糊,使得相邻的五官都粘连在了一起。
老和尚佝偻着背,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动,很快就落在了最后,但他并没有放弃,慢慢挪动着走向饭堂,很像一条艰难求生的老狗。
江益平!
绰号“一枪挑五岳”,江沣长子,震威镖局少当家,十五年前震威镖局江家灭门案的第三个凶手!
江沣不顾妻儿反对娶了平妻沈佳永,一年后沈佳永为江家诞下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取名江陵,女孩取名江秀莹。
随着这对龙凤胎的长大,特别是男孩江陵的长大,特别是江沣对江陵的喜爱,令长子江益平感觉受到了威胁。
江益平早年押镖遇到劫镖的,那劫镖的是个硬茬子,江益平在与那人打斗时伤了根本,多年来一直无法再行人道,使得他三十好几了依然只有一个女儿,这件事成了他难以启齿之疼。他偏执的认为他父亲因他生不出儿子,不会将镖局交给他继承,他对父亲、对弟弟江陵由怨生恨。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总会出现。
十五年前,震威镖局接到一桩大生意,要护送十万两纹银去江浙,但是这十万两纹银刚出陈州就被人劫走了,还杀死了他们好一些镖师,这趟镖只有江益平,韩淞,王翼山三人逃生。
死里逃生,江益平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对打打杀杀的生活心生厌恶,他甚至想让父亲结束镖局,带着一笔钱退隐江湖。
而江沣为了镖局声誉,要凑十万两赔给雇主。这十万两是镖局所有,是两代人用几十年和无数镖师的命换来的,为这十万两父子俩产生了严重分歧,江益平只同意赔五万两,剩下的五万两他要带走。
那一晚,父子二人彻底撕破了脸。
江益山知道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他心中升起了一个釜底抽薪的计划,他要劫走十万两,只留一个欠债和声誉尽毁的镖局给父亲,至于他父亲最后会不会将镖局给江陵继承,那就和他不相关了。
这也算他对他父亲最好的报复!
江益平私下收买了他的连襟韩淞和趟子手王翼山,在江沣凑齐十万两的那天,三人去了商水,看望江益平和韩淞的岳父。他们带了家眷早早地离开了陈州,在半路,三人换了一身行头又折了回来,江益平还收买了府中的几个伙夫,那几个伙夫在当天的饭食中下了蒙汗药,现在江家几十口全都昏昏欲睡。
好像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就在三人和伙夫们搬运银子时,江沣突然出现了,原来他这两日感染风寒,并未用晚膳。
他指着江益平大骂“逆子”,江益平脑袋发麻,“嗡嗡”的,眼中再无父子亲情,只有平时积攒的怨恨,他对江沣出手了。
失控了!
一切都失控了!
如果前面的事还能有计划的进行,那么后面发生的事就没人能控制得住了,他们三人一个晚上就杀光了江家和震威镖局的几十口人,还放火烧了江家宅子。杀了父母,江益平忽然清醒过来,他望着熊熊烈火,不安、后悔、心里熬干了油似的煎熬着,他彻底失控了,欲投火**。
韩淞也被眼前的大火震惊住了,但他这时候头脑却异常清醒,及时拦下江益平,他们必须尽快藏好十万两银子,然后在天亮前赶回商水。陈州发生了这么大的案件,一定会有衙门的人去往商水报丧,如果他们三人不在,很自然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他打晕江益平,将江益平放在第一辆车上,然后王翼山押后,几辆大车往他们事先找好的藏银子的地方行去,因为太过慌张,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王翼山的车中还藏了一个人。
展昭收回视线,瞄了白玉堂一眼,见他也注视着那个老和尚,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移开目光,往右偏院望去,就在这时一条黑影顺着院墙滑落进了右偏院。
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第三部删减掉的第三人,还是应该加上,删掉了第三人感觉案件的起因就少了很多宿命的感觉,现加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第三个凶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