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转向那张铁架床。他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捏住那床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被子一角,猛地将其掀开。
被子下,是光秃秃的、带着深褐色污渍和水痕的木质床板,没有任何铺垫。
闻命蹲下身,闭了闭眼,在心里做了一番斗争。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俯下身。
几乎将脸贴到冰冷的水泥地上,望向床底深处。
那里是灰尘和黑暗的王国,除了几个模糊的、可能是废弃瓶子或烂木块的轮廓,再无他物。空气在这里更加冰冷。
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虚掩的衣柜上。
他走上前,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木质柜门,能感觉到上面细微的裂纹。
他深吸一口气,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为了应对可能扑面而来的更浓浊的空气,然后缓缓用力,将柜门拉开。
“嘎吱——嘣!”
一声更响亮的、仿佛木头即将断裂的呻吟在寂静中炸开。柜内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小,挂着两三件衣服——或许是前一位住户遗落的。
衣服的款式极其老旧,颜色黯淡得如同浸过墨水,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像挂着几个模糊的人形。柜子底部空无一物,只有一层同样厚重的积灰。
最后,他走向那个狭窄的洗手间。撩开那脏污的门帘,一股更浓重的潮湿霉味混合着下水道返上来的隐约腥气扑面而来。
里面几乎没有光线,他只能模糊看到墙壁上大片蔓延的、如同诡异地图般的黑色霉斑。
一个老旧的、锈迹斑斑的蹲便器静静地待在角落。
洗手池是一个简单的陶瓷盆,上方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那水珠并非清澈,带着一丝浑浊的铁锈色,滴落在同样污秽的池底,发出——
“滴答……”
“滴答……”
规律、清晰、冰冷,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这声音被放大得如同擂鼓,一声声,不紧不慢,敲打在闻命的神经上。
墙上挂着一面边缘已经破损、水银剥落得斑斑驳驳的镜子。他看向镜面,里面映出的自己面容模糊,轮廓扭曲,眼神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深邃和警惕。
“没有文字提示,没有明显异常的物品……难道线索就隐藏在这种极致的‘平常’和‘破败’之下?需要触发某种条件才会显现?” 闻命眉头紧锁,思维飞速运转。
楼长陈伯那意味深长的警告,楼梯间里那令人不安的拖拽声和呜咽,那个行为突兀、带着寒意的小孩,还有这个房间本身散发出的不祥气息……所有这些碎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梦境,危险潜藏在细节和规则之中。
不知道这个梦境世界的钥匙会在哪里。
他走到窗边,脸几乎贴在肮脏的玻璃上,试图看清外面。对面的楼栋如同一堵巨大的、毫无生气的墙壁,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零星几个窗户后面,透出一点点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灯光,在厚重的窗帘后闪烁,更像是一只只冷漠的、窥探的眼睛。
楼下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此刻听来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遥远、失真,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掉了所有的生气。
而天色,就在他这短暂的观察中,不可逆转地、迅速地沉沦下去。
最后一丝残存的天光被深蓝色的夜幕彻底吞噬,远方城市边缘的霓虹灯群像垂死挣扎的星河般亮起,将一片片诡异、五彩斑斓的光晕投射在低垂的云层和部分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上。
然而这浮华的光影,却丝毫无法穿透、更无法照亮福安苑内部那如同实质的、浓稠的黑暗。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门板底部那道极细的缝隙,以及窗户玻璃上污垢较薄处透进来的、被扭曲稀释的微弱霓虹反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勉强勾勒出房内家具扭曲、诡异的黑色轮廓。
这些轮廓在黑暗中静静蛰伏,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伸出冰冷的触角。
闻命知道,他别无选择,必须在这里度过第一个夜晚。
他没有试图去寻找电灯开关——他甚至怀疑这个房间是否通电,或者,那灯绳拉下后,亮起的会是什么东西。
在这种诡谲的梦境法则下,盲目地点亮光明,很可能不是驱散黑暗,而是吸引了黑暗中某些东西的注意。
他开始了有限的、尽可能不发出声响的“整理”。
他用从书桌上找到的一张破旧报纸,简单地拂拭了一下桌面积累最厚的灰尘,清理出一小块可以放置物品的区域。如果之后有物品要放的话倒是方便了。
然后,他再次走到床边,双手抓住那床湿冷的被子,走到房间中央,用力地抖动了几下。
灰尘如同烟雾般扬起,在微弱的光线下翻滚,那股霉味更加刺鼻。但这至少让被子变得稍微“蓬松”了一点,尽管依旧冰冷潮湿,不堪入目,但至少提供了一个可以勉强坐卧的依托。
他走到洗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拧动那个滴水的龙头。龙头发出“咯咯”的挣扎声,仿佛极不情愿。
流出的水一开始是浑浊的铁锈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得稍微清澈一些,但依然带着一股浓烈的金属和漂白粉混合的怪味。
他不打算饮用,只是用指尖沾了一点冰冷的水滴,拍在额角和太阳穴上。刺骨的冰凉让他因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
做完这些微不足道、几乎可笑的“安顿”工作,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劳累,更是长时间精神高度紧绷、感知全面放大后带来的巨大消耗。他的眼皮开始发沉,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选择坐在冰冷的床沿,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那片斑驳、粗糙、带着湿气的墙壁上。
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到房门和窗户,又能借助墙角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凝神屏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双耳,仔细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
之前充斥楼道的各种生活噪音——吆喝声、电视声、孩童的嬉闹、老人的谈笑——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然而,就在这片万籁俱寂的底色之下,一些更为细微、更加难以捉摸的声音,开始像潜流般隐约浮现。
是风声吗?穿过楼道破损的窗户缝隙,发出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呼啸?
是水管吗?在墙壁内部某处,传来空洞的、水流经过的汩汩回响?
还是……某种更轻的、仿佛赤脚踩在积灰地面上的细微摩擦声?或是从楼下、或是从隔壁、甚至……就是从这扇薄薄的木门外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呼吸声?
他无法确定。这些声音太模糊,太飘忽,仿佛只是听觉在极端寂静下产生的幻觉,又像是这座老楼本身在黑暗中的呼吸与低语。
陈伯那沙哑的告诫再次在他脑海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夜晚,闩好门,乜嘢声音都唔好理。”(晚上,关好门,什么声音都不要理。)
这不仅仅是提醒,这更像是用无数教训总结出的、血淋淋的生存法则。
闻命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身体更紧地缩进墙壁与床铺形成的夹角阴影里,努力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试图让那颗因为未知而略微加速的心脏平复下来。
他闭上眼睛,但眼皮之下的眼球并未放松,所有的感官——听觉、嗅觉,甚至对空气流动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无数根绷紧到极致的丝线,向着周围的黑暗蔓延开去,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波动。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当白昼的喧嚣彻底退去,当福安苑被最纯粹的黑暗统治,当所有居民都回到各自的“巢穴”,这片被遗忘之地深处所隐藏的东西,才会真正苏醒,开始它们的……活动。
寂静,如同不断上涨的黑色潮水,淹没了整个房间,淹没了他的脚踝、膝盖、胸膛……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他,渗透着他。
“滴答……”
“滴答……”
洗手间里,那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冰冷、固执。
它不再仅仅是水滴,更像是一个倒计时,一个来自黑暗深处的、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一声声,敲打在意识的壁垒上,考验着神经的韧性。
长夜,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在这片死寂与黑暗的包裹下,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可能成为引爆恐惧的惊雷。
闻命如同一个潜入敌营的哨兵,在绝对的静止中,等待着黎明,或者……等待着不可避免的接触。
哈哈哈哈哈谁懂啊,当年看僵尸时候兄弟姐妹一堆人挤在一起看。看完吓得我们几个都不敢回屋睡觉[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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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僵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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