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琢体内的蛊虫，是黎为暮借由徐枝儿之手度过去的。
煜琢乃真龙之身，直接在他身上下蛊自是繁难，但是有了徐枝儿这一媒介，可谓轻而易举。从徐枝儿将煜琢刺伤取出龙髓的那时起，他的身体便已种下了蛊虫。
痛苦侵入四肢百骸，煜琢却硬是撑住一口气：“虞丘……山主，心不在此，你便算强求，亦是强求不得。”
当年将扶望神君沦为堕神时，因他杀孽太重，罪业太深，即使贵为神明，众仙仍是决定将他押解诛仙台上，受万道天雷轰顶，直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却是虞丘渐晚主动站出，恳求天帝再给一次机会。
扶望神君终究是万万年来唯一一位神明，虽是不知因何堕入邪道，但天地既然催生神明诞生，自是有其道理，他们怎也不该妄议诛杀。
不如将扶望神君镇压昆仑山下，待得十万年乃至百万年后，昆仑清气彻底洗尽他一身邪骨，拔除堕神之身，助他脱胎换骨，转世重生。
为此，虞丘渐晚心甘情愿镇守昆仑，更是立下誓言。
她愿以此身性命为祭，护佑扶望神君洗尽铅华脱胎转生，如若不然，她与扶望神君一同身死道消，还天地靖平。
“她誓言落下，天地为证，莫可……更易，你若强插她之因果，不仅无法救她性命，更会更改她既定的命轨。”疼痛侵入四肢百骸，煜琢仍是挣扎出声，“莫非，你真要让她……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黎为暮闻言却是倏然笑出声，眉眼间笑意冰冷刺骨，“你们说万劫不复，便会万劫不复？”
虞丘渐晚为扶望神君求下一命，镇守昆仑长达万年，已是仁至义尽，那扶望神君又凭什么牵绊她十万年乃至百万年之久，更是若有一着不慎，便要拖着她一同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眼看煜琢再次呕出一口鲜血，黎为暮却一步上前，攥住他的领口将他直接拎起，眼底凉薄。
“他扶望神君不过是救了师尊一命，又抚养她长大成人，便要师尊豁出一切舍命相陪。”他笑了一声，“若我同样救下师尊性命，陪伴在她身侧，为她解忧，令她宽心，是否也可令师尊落下谶言，永远陪在我的身侧，好好珍重自己的性命？”
“誓言已落，何以……转圜？”煜琢摇头，劝诫出声。
“总要试一试。”他道，“试上一试，说不准便成功了。”
“陪在师尊身侧，令她收了放在扶望神君身上的心，或者我直接斩杀扶望神君，斩草除根一了百了……总之只要能切断这一因果，说不准便有转圜。”
让她眼里是他，心里是他，无时无刻都只有他。
“总好过让我亲眼见她守着一个不知何时能够超脱转生的堕神，日日心有挂碍，担惊受怕。”
更是只将他视为弟子，永远保持一分距离，永远不会与他亲昵，更不会——
永远只属于他。
“至于最终是否成功，那也是我一人之事，是否能得善果，更是我一人之事。”他眸光冷冽，仿佛凝聚了极地渊海中晚年不化的玄冰，“岂容汝等旁人置喙？！”
话落煜琢体内蛊虫又是肆虐，逼得他再次呕红。
黎为暮眸光无情。
他好容易生了慈悲之心，当初只是取了龙髓，没有害他性命。
可他好赖不分，不安安静静快滚，偏要插手他的感情，左右他的心念，还要劝他什么回头是岸？
岂非上赶着送死？！
既如此，他岂非要成人之美？
许是命魂相牵之故，就在煜琢口染朱红难以自抑之时，榻上好似一直沉睡不醒的徐枝儿像是入了梦魇一般，霍然惊醒。
她睁开眼，入眼就是煜琢倒地难捱的模样，吓得她急忙从榻上跃下，猛然扑到煜琢身侧，揽住他的颈项，急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又望向站在一旁眸光冷然的黎为暮。
过去被他封印操控的记忆，已因前世记忆冲撞全部想起，她自是知晓这人是何其心黑手狠，此情此景，她倒未与黎为暮争执求饶什么，而是干脆利落从腰间取出一个金制的铃铛，举到了黎为暮面前。
这是当初与虞丘渐晚相识时，虞丘渐晚亲手送给她的金铃，给她用作护身的法器，只要她摇响金铃，便会有昆仑山的仙侍，乃至虞丘渐晚亲自现身，前来护佑。
徐枝儿握住金铃，停在摇响金铃的前一瞬，声音颤抖，却是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放我们走。”
黎为暮望她。
眼神空无，淡漠寡情。
就在徐枝儿以为今日真要惊动虞丘渐晚，甚至斗个鱼死网破的时候，黎为暮竟是真的后退了一步，为他们让出路来。
徐枝儿微一诧异，却也无心多想，搀扶起煜琢迅速离去。
只是在就要错身经过黎为暮时，徐枝儿陡觉身子一僵，竟是如同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将煜琢放开，自己一步一步后退，立定在黎为暮身侧。
“我可以放你们离去，只是忽而想起一点。”黎为暮歪歪脑袋，笑意柔和，“你们如何保证离开之后，不会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师尊。”
不论是以咒族之术操控徐枝儿，还是他如今折辱煜琢，亦或是……他对虞丘渐晚见不得光的心思。
虞丘渐晚顾惜他的身子，好容易多日都不曾提及要他离开昆仑，可若这二人说出半句不该说的，他与虞丘渐晚之间，只会无以转圜。
“我不会说的。”煜琢低声，“你如今并未真正出手，我若贸然行事，不仅会破坏你们原本安定的师徒关系，反而会提前扰乱昆仑山主的既定因果。”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劝他：“虞丘山主看似温柔，实则心性坚韧，一旦做下决定便是万死莫辞。若她知晓你要插手，怕是到时只会与你两败俱伤，你……”
话语未落，煜琢再次痛苦俯身。
黎为暮操控蛊虫，顺利让他噤了声，眉目矜冷，回归先前的话题：“我从不相信口头承诺，若想要我放心，劳烦煜琢仙友将此物服下。”
他将一方玉瓶扔到煜琢眼前。
“此为傀儡蛊。”
煜琢还未多做反应，徐枝儿先是倒抽一口冷气。
傀儡蛊乃是操控神魂的蛊虫，只要被种下傀儡蛊，便会为下蛊之人马首是瞻，且终此一生为其所制，永无解法。
当年仙魔二族大战，魔族依靠苗疆，用傀儡蛊操控无数天界将士，令他们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这等阴邪的蛊虫，便算是徐枝儿，亦是有所耳闻。
煜琢却是在平复呼吸后，低低出声：“好。”
徐枝儿上前想要拦阻。
然而她如今受黎为暮咒术所制，哪怕连简单的一步都难以迈出，只能眼睁睁看着煜琢取过玉瓶，拨开瓶口。
她心神俱裂，忙不迭出声。
“黎公子，你本为至清至明之魂，身上承负深厚福泽，当惠泽苍生！不过是如今神魂笼罩瘴翳，致使心思诡谲，晦暗难定，当肃魂清神，修正己身！”
然而她一番劝诫落下，黎为暮莫说悔悟，连眉梢没不曾动弹一下！
更是麻木望着煜琢服下傀儡蛊！
不要！
依黎为暮如今心性，若是煜琢服下傀儡蛊，他控制煜琢自尽亦有可能！
蛊虫入口瞬间，徐枝儿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是猛然将禁锢身体的咒术挣脱开来，扑向煜琢！
未曾料想徐枝儿竟能挣脱咒术，黎为暮一时不查瞬受咒术反噬，只觉喉间一甜。
他抬起眼，望向将蛊虫重重撇走的徐枝儿。
半晌，笑了一声。
区区凡人之身，竟能挣开咒术禁制，果然，斩草还是要除根。
黎为暮身形一化，张手便欲掐上徐枝儿，然而煜琢却是一把将徐枝儿拉入怀中，一掌击出，迎上他的攻势！
彼此灵力相击的瞬间，黎为暮竟是毫无征兆地猛然收手，任由煜琢毫无保留的一掌，重重击上他的胸口。
他猛然被震退数步，身子晃了晃，俯脸呕出一大口血。
……
虞丘渐晚现身之时，入眼便是黎为暮生生受住煜琢一掌，狼狈失力跌下的模样。
她眼瞳一缩，霍然望向煜琢！
前期没有正了八经的反派搞事，男主就是搞事反派（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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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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