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暂时没钱,你放心,等我把微信找回来就有钱了。”陈朔道:“还得麻烦你带我去派出所,我要报案。”
陈朔眼神诚恳,他甚至都忘了,几分钟之前他还把这个女人当鬼来着。
宋竹想起大学同学木子曦常挂在嘴边的话:千万不要可怜男人,尤其是不能可怜路边的男人。
这可是全被她赶上了。
“好吧。”宋竹道:“跟我走。”
“我叫陈朔。”陈朔有些开心地跟在宋竹身后,他想,这个姑娘是本地人,看起来居然还会些医术。这年头,会土医术的年轻人不多了,一定很有意思。
回头,他约上几家媒体给她做个曝光,也算报答她黑夜带路之恩。
“我叫宋竹。”
“宋小姐,我看你也是医生?”
“叫我阿竹吧,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陈朔顿了顿,刚认识就叫阿竹,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阿……宋小姐,还是先叫你宋小姐吧,我还不习惯。”
宋竹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
两人走着走着,竟是来了派出所。
陈朔问:“不是说去医院吗?”
“不是说要报案吗?我也是医生,你那点伤我给治了就行,去西医医院,不是浪费钱么。”
陈朔恍然大悟,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知书达礼的,钱的事儿可还蛮上心的勒,居然怕他付不起医药费?
“也好也好。”他呵呵道:“正好让我见识见识苗医的医术,回头我找电视台一报道啊,包你客似云来。”
……
值班民警把陈朔说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让他回去等通知,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出了派出所,陈朔心有不甘:“他们真的会好好查吗?”
“现在其他人休息了,你明天再来一趟。”宋竹道:“你放心,县城的治安虽然比不上你们大城市,好歹大家都是个脸熟的,你要是说得详细,他们很快就能把人给你找出来。”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个别麻将馆还开着灯,而宋竹和陈朔几乎是城里唯二的路人。
县城本来也没多大,两人很快就到了宋竹的医馆。
电灯打开,宋竹让陈朔去一旁坐着。
陈朔的眼睛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这家医馆。医馆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玻璃制的前台柜子,柜子大约一米高,里面放着些类似动物植物标本的东西,台面上则摆着一个通常中药馆可见的金属小天平秤,还有一个收款码。
前台后面则是一个高高的木质药柜,一层一层的直接去到天花板的高度,宋竹现在就踩在梯子上在柜子里找着东西,估计就是用来治他的药材。
门的右手边往里又连通着两个小房间,透过小房间胡桃色木门的空隙,陈朔看见了那种按摩店里通常可见的窄床。
小房间面对着楼梯,楼梯通向二楼。
楼梯旁的墙面上有一个壁龛,壁龛里供奉着一座神祇,那是陈朔从没见过的神祇,那居然是一个双手撑地,两脚朝天的倒立神。神像是用木头雕刻的,雕刻技艺算不上高超,明显比不上那些木雕大师的作品,可雕像怒目圆瞪、居高临下的传神模样,足以让陈朔惊掉下巴。
“你这供奉的……是什么神?”陈朔问。
宋竹正好从木柜后面的烧火房拿了一个擂钵出来,她将几味草药捣在一起,顺着陈朔的目光看去,道:“这是张五郎,我们这里梅山教的神。”
“梅山教?”陈朔的表情凝固,心里头突然涌入一个不太好的想法。这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梅山教算是道教的分支,是巫道结合的本土宗教。”宋竹像是看穿了他那些不上道的想法一语戳穿,随即招呼道:“我给你捣点药敷在腿上舒缓止痛,一天一换就行。然后你脸上这些伤不太好敷药,自己用冬青叶揉揉,回头去洗一洗。另外还有些散瘀止痛的口服药我刚给你熬上了,明早起来再喝。”
宋竹说完就继续捣药,每捣几下又洒些药粉进去,模样专注认真。
陈朔不由心情大好,虽说他被打了,可是他遇到了好人。试想能有几个人愿意这样收留一个陌生男人呢?
“麻烦宋小姐了,你的家人都睡了吗?”他笑着问,配上鼻青脸肿的模样,有几分滑稽。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今晚可能要借宿在这里。哦,我看那些按摩房里的床就不错,但我毕竟是个男人,住在你家,是不是得先和你家里人打个招呼?”
宋竹手上的动作停下,她看了看陈朔。
陈朔的五官长得挺俊朗,而且是那种一脸正气的长相,就算是现在皮开肉绽、浑身衣衫褴褛的模样,也不会让人把他和那种只会打架闹事的混混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个人,心思里又总还有些小鸡贼。一开始让宋竹送医,现在还得提供住宿,他这么一问,岂不是就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们都不在了。”宋竹说。
陈朔愣了愣,一下子没领悟宋竹的意思,到后来看见她低垂的眉眼,想着她一个人深夜去山里采药的模样,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他赶紧说:“我没想到……”
宋竹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她将纱布和擂钵拿了过来坐在陈朔身边,反而是十分清明地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你这么聪明?”陈朔心里一惊,面子上火辣辣的感觉更深了一点:“要求不敢说,我确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宋竹便翘上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等着他说。
“宋小姐,你看我这衣服有地方都破了,又还都是脏兮兮的,手机也丢了,证件还得去补办,我可能得先借你点儿钱周转周转,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哈,等我微信找回来,我即刻就把钱转给你,我保证!”
他最后这声我保证说得铿锵有力,可憾天地。
宋竹猜得**不离十了:“你有没有可能是什么诈骗团伙的人,在我这医馆外面蹲点两三天了,知道我一个女性独居,所以和团伙一起伪装成被人揍了的样子,想从我这里骗药骗钱?”
“哎呦,没有啊。”陈朔大声喊冤,偏偏脸皮被扯得痛,做不了什么剧烈表情:“我要真是蹲点,不就直接过来打劫好了,还整这苦肉计干啥……”
“你可以试试。”
“我不试,我打死也不试。”
宋竹看着他那样子挺滑稽,也不准备逗他了,起身去前台柜子里拿了些东西,再重新坐了过来。
陈朔眼睛往桌上一看,见她拿的正是一张信笺纸和水笔,外加一盒……印泥。
“宋小姐是想让我……打个欠条?”
“当然,空口无凭,字据为证。”
“好好好,应该的。”陈朔反倒放了心,拿起笔就开始写。
宋竹继续捣药,眼神却落在纸笔上,这个人的字倒是写得还算大气。
【本人陈朔,因遭盗贼身无分文,特借宋竹小姐5000元予以周转,明日归还。】
“怎么样?”陈朔抬起头。
“汉语是博大精深的。”宋竹挑眉:“你这种写法,借钱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可就有争议了。”
陈朔领悟:“那我重写一张。”
“不用了,落款这里写一下‘欠款人’然后署名就行。”
这姑娘是个明白人,陈朔点头,签完字自觉把手印按了上去。
宋竹把东西收好,感叹道:“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样一个小县城,你对一个陌生人要价就是五千元?”
“那……”
“五千抵得上普通人两三个月的收入了。”宋竹重新坐下,她将捣好的药抹在纱布上,再让陈朔把腿架起来:“我这次医药费三百,一会儿开个单给你,回头和借款分开付。”
“好。”陈朔觉得这药费也情理之中:“真是多谢宋小姐。”
宋竹按了按陈朔已经肿胀的小腿,陈朔吃痛,一开始还想叫出声,看见宋竹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立马收住了叫声。
男人绝不能在姑娘面前喊痛。
宋竹也没说话,熟练地将纱布缠好,又将剩下的药放进了冷藏柜。
“休息吧,有问题随时叫我,我住在楼上。”她把单据拿过来让陈朔签字,顺便说道。
灯光洒在宋竹身上,留海轻轻落在她的长眉之上,显得特别柔顺。她的眼睛亮亮的,嘴唇线条分明,唇色淡雅,语气透着一种看惯人间烟火的清淡,回想起她刚才给自己敷药的模样,陈朔的心竟狠狠跳动了一下。
“哦。”陈朔回过神来,看见宋竹上了楼。
他自嘲似的摇摇头,想什么呢。
……
陈朔躺在窄床上辗转反侧,到处都隐隐作痛,怎么着都不舒服。渐渐的,小腿上的药似乎发挥了效力,给他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浇灭了些许他内心的燥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可几乎就是他刚睡下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陈朔烦躁极了,他用双手捂住头,试图忽略这个声音。
哪知这敲门声也没个停,敲门声里,还夹杂着人的呼喊:“阿竹,阿竹……”
陈朔突然清醒过来,他下了床走了出去。
现在天还没完全亮,宋竹已经从二楼下来了,她穿了件印着玲娜贝儿的睡裙,整个裙子的可爱风与她脸上那种淡漠的表情极其不搭,陈朔很想提醒她一句,穿这种裙子你应该笑笑。
可宋竹直接从他身边掠过,然后打开了门。
杨秀珍着急忙慌地进来:“阿竹,你可一定要帮帮阿婶。”
“阿婶,怎么了?”
“我觉得虎子中邪了阿,你得容老真传,可得帮阿婶驱驱邪……”杨秀珍话没说完就看见样子不忍直视的陈朔,一时呆在那里看着宋竹。
“别管他,您说,虎子弟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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