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沈安正闻言大笑,慈爱地拍了拍祁遇的肩膀:“祁少爷,我的爱女可是对你十分上心呀。”

祁遇微微一笑,目光仍停在沈姨娘的身上。

一不小心目光相对,沈姨娘飞快地躲开了,她小步追上沈安正,不敢再看祁遇一眼。

照理,以沈安正的地位,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妾自在情理之中。

沈姨娘身条窈窕,和沈冰清站在一起,犹如并蒂莲花,令祁遇惊疑的不是老牛吃嫩草的无聊八卦,而是——

“阿遇,你在想什么?”沈冰清道。

“……沈姨娘她原本可是姓蜀?”

“怎么,你们还是旧相识吗?”

“难道她真的姓蜀!”

祁遇望着不远处那条墨绿色的背影,忽地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也穿着类似的一身绿旗袍,只是因多日流浪而褴褛,比不得今日亮丽。

她跪在他脚下,一边请求施舍,一边用最肮脏最恶毒的字眼痛骂他爱入骨髓的男人。

祁遇冷眼瞧着她,落下一句“我与蜀小姐无半分瓜葛”,便坐上马车远远地走了,走到街的尽头,依然能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

“你真的认识她?”沈小姐闪过一丝疑惑,道,“一年前,我父亲在火车站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名女子,然后就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爱情,甚至有了续弦的想法。家中的长辈都不赞成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奈何父亲执意要与她在一起,两方争执不休。

说来也奇怪,我父亲既理性又固执,遇见了这位蜀小姐,所有的理性都被固执打败,我有些恨他辜负了母亲,却也无法阻止他追寻爱情。”

“她说,她叫蜀情,一往情深的情,很浪漫的名字,可她为人做派并不浪漫,入府一年多,她几乎闭门不出,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来了。”

祁遇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真的认识她吗?”

“我认识的那个人并不姓蜀,名字也不浪漫,她们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一时间产生了误会。”

觥筹交错,祁遇漫不经心地切割掉一块三分熟的牛排。

沈冰清扯开了话题,转而聊祁兰和吴家大爷的新婚。

二人边吃边聊,这一幕在祁沈二位家长的眼中是再和谐不过的。

蜀情亲昵地坐在沈老爷身边侍奉,偶有目光触碰,她笑意凉凉,借着和沈老爷咬耳朵的份儿,岔开了这份来自宴席对坐的关注。

破天荒的,没有一个人想起有一桩婚事要谈。

祁遇乐得如此。

酒过三巡,蜀情轻轻拍了拍沈老爷的肩,耳语了几句,向廊外走去。

祁遇盯着那道绿影,全然不顾沈小姐给他夹的素丸子,小声说了句抱歉后,也离了席位,

沈冰清手中的银筷晃了晃,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大方得体的笑容。

临近过年不到一星期,祁公馆屋子里发着光,屋外却黑洞洞的,电灯用力燃着,下了一点雪,灯底洁白的一片,听见朦胧的人声,在闹在喊。

蓦地,灯光掐的一下灭了。

祁遇骤然停住心跳,四周只剩下凄清的月光,他这才发现,那件绿旗袍上拿金丝线绣了一朵朵艳丽的葵花。

女人拢紧披肩,葵花又隐进了黑暗里,她倒退了两步,身后布满荆棘的铁栅栏迫使她停下,于是她抬起眼,用怨恨、责怪、怜悯的目光凝视着他,雪落在一男一女的鬓角,倏地化成了沁冷的露。

祁遇猛然上前,捉住了她的手,不等他分辨,蜀情已抢先开口:“这是开水烫的!”

“你骗我,”祁遇颤颤道,“这分明是枪痕。”

那天在燕子州,她阴阳怪气地嘲讽挑衅,被金烙一枪击穿了最引以为傲的手腕。

她并不确定,那一枪是不是打偏了,命中的应该是她的太阳穴,或者喉咙。

“那天,你来求我,求我给你钱,我实在是恨你,恨你的歹毒,恨你的不忠,所以态度很不好。”

祁遇撒开她的腕子,缓缓说,“后来再没听到过你的消息,你以为你死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伤心了一段时间——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忘不掉你。”

“祁少爷,久别重逢,又是你我这样的身份,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和我说,我何尝不是有千言万语窝在心里呢。”

祁遇鼓励地看了她一眼,蜀倩冷笑,泪簌簌流出:“可忘不掉谁的这种话,可绝不能提了,否则,就是害死人家。”

“……我害你什么了?”

他们站在僻静的角落,就算有哪位客人出来透风也不会有所察觉。

蜀情含泪,一粒粒解下衣裳的纽扣,寒风刺骨,她的心冻成了冰疙瘩,可她的身体还散着热气。

暗夜里,一副活色生香显露在年轻的少爷面前。

祁遇猛地吸了一口气,牙齿嘎吱嘎吱打个不停。

“看见了吧?”

她连鞋子也踢掉了,露出参差不齐的脚趾,如果被淘气的孩子看见,一定会笑她大拇指比小拇指还短,小拇指干脆没有。

祁遇浑身发冷,他唯恐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带有那个少年的字眼,唯恐……

“我戴得是假发,头皮已被扯烂了,不会再有毛囊生长。”

“这些痕迹,分别是烟烫、抓挠、刀剜、刀割、绳勒,还有枪击,外国的医生为了进行了植皮手术,效果并不好,大部分仍旧坏死。”

“如你所见,我失去了乳/房。”

轻飘飘浮下两团柔软的棉花,蜀情慷慨地敞开了怀抱。

祁遇胃里翻江倒海,趴在一棵梧桐树下呕吐,耳边飘荡着女人冷冰冰的话语。

他闭紧了眼,脸色苍白,冷风灌进胸口,他反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蜀情穿上了衣服,仿佛摇身一变,又恢复了沈姨娘的身份。她蹲在他身边,温柔地拍打着他颤抖的脊背。

祁遇悲哀地望着她:“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那天,我从燕子州出来后,就被一群黑衣人拐进了窑子里,他们用尽了最猥琐卑鄙的方式来折磨我,眼见我不行了,就把我甩手扔进了臭水沟。一位先生及时把我捞了上来,并请最好的医生为我救治。伤好后,我害怕再次遭到报复,就找到了姐姐那里。”

“你姐姐是沈老爷的……”

“这些和你无关,你就不要再问了。”

蜀情低声道,“你说你忘不掉我,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忘不掉燕子州的蜀葵姑娘,还是忘不掉那一夜情浓。蜀葵早就被折磨惨死,至于那个晚上……”

她突然阴狠狠地笑了起来。

“你始终对那□□好念念不忘,我就偏不叫你明白!”

不管她是否乐意,祁遇坚决地拥抱住她,她狂叫声渐渐低弱,俯在他肩头细细地呜咽,两只拳头无力地捶打他的胸脯,“我好恨你,好恨你。”

祁遇也流下泪。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二人先后返回坐席,除了生性敏感的沈小姐以外,谁也没有发现出任何的端倪。

沈冰清扫了一眼她新姨娘发红的眼圈,又看了看默然不语的祁遇,微微一笑,心里头却生了猜疑。

众人起哄,要祁家这位后起之秀一杯杯向在座的诸位敬酒,正好顺遂了祁遇此时的心意,他一心想喝个痛快,敬到蜀倩那里时,已然微醺。

二人贴近,蜀倩悄声低语:“祁大少爷要当心枕边人啊。”说罢,笑了笑,饮尽。

金烙。

祁遇心一冷,干了杯酒。

蜀倩的痛,皆是自己一手造成。

她不过是一个偶尔发妒的风情女子,就因为点点妒忌,就要赔上余生伤痕累累么?

如果蜀倩的目的是为了令他心受其痛,那么她的目的已然达成,并且超出预想的,令他对爱情产生了怀疑。

大家长们逐渐暴露出他们的用意,有一阵哄闹,灌下祁遇一杯接一杯的酒。

在祁遇的口里,一百杯也都是辛辣的滋味,没什么不同,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天晚上他被劝进了一杯很要紧的酒——

和沈小姐的交杯酒。

沈冰清红着脸喝下,她不是看不出祁遇已经醉了,她内心反感父亲的决断,又不敢也不愿意忤逆。

她是爱着祁遇的。

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这场鸿门宴终于高高兴兴地散了。

祁遇如厕回门的路上,跌倒在地,一醉不醒。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见了,祁儒仁见婚事达成,赶紧回屋对着太太的相片絮叨,仿佛祁遇不仅和千金小姐成了婚,而且子孙满堂了。

若在平时,小惠或许能发现祁遇的失踪。

可今天慧珊微恙,她寸步不离守在太太的身边,连宴席都没有参加。

如不是老四半夜赌钱回来,被躺在地上的祁遇绊了一跤,他大抵会在外边睡一整夜。

次日,祁遇高热不下,好像活要把自己熬在病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李嘉宁的奇妙之旅

海上安全屋囤货生存[木筏求生]

大秦之无尽传承系统

抗战:独自发展,我带回个美械师

大唐:武神聊天群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民国十里红
连载中温小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