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王猎户家的娘子王张氏前去河边清洗丈夫刚活剥下来的狐狸皮,
刚走到河边就看见不远处趴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生死不明的人,看身形貌似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张芳吓得惊呼一声险些瘫坐在地上,巧的是那个孩子正好动了动。
“是活的?”张芳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心脏这才缓了缓跳动,她鼓起勇气上前把人翻了过来,“呀!”眼前的人让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躺在那的是一十分漂亮的男孩,皮肤清透,面粉唇朱,精致得不似凡人。张芳盯着这个孩子看愣了,面上神情挣扎,犹豫了许久才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
沈赫言与母亲用传送阵出逃后才发现自家的传送点外早就有人留守,后来他靠着母亲塞给他的一个储物袋才最终逃脱追捕,可惜虽然里面珍奇异宝塞了不少,但沈赫言在最后还是难免受伤,逃脱后没多久就体力不支的昏倒在了河岸边。
等他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简陋的小茅屋。他下意识试图运转灵力,腹中一阵刺痛传来提醒着他识海中金丹龟裂,灵力也早已耗尽。
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门外隐隐有训斥声传来,沈赫言侧耳听了听又摸了摸胸口,勉力支起虚弱的身体下了床,推开门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对面三人,然后诚恳地对张芳道谢:“多谢婶婶相救,本不该多做请求,只是我现在有伤在身,还望能继续叨扰几日。”说着又看向张芳身侧的老妇,“我身上还有些银钱,不会吃白食的。”
沈赫言其实早已辟谷,寻常的食物根本不是必须的,只不过他此刻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刚刚还在抱怨儿媳妇张芳无缘无故带回一个张嘴吃白饭的王婆子愣了一下,沟壑不平的老脸上透出了些许尴尬,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都被这个孩子都听了去。可转念一想自己家可是这孩子的大恩人便又拿起了架子,不拿正眼瞧人的说:“虽然这话我不该和你一个孩子说,但是我们救了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吧,如今你也看见了,我家实在拮据,不是不帮你,实在是……”
“嗯...确实。”沈赫言波澜不惊的四下打量了打量,“这里还不如我家的下人房,不过不用担心,等我和家人汇合他们必定还有重谢,到时候你们不就能换个像样的地方住了。”
王婆子脸上瞬间像开了染料铺子一样青一阵紫一阵。她家虽算不上富裕,但也是方圆数里内为数不多吃穿不愁的人家了。说自己家贫只是一个托词,一方面想给儿媳妇难堪另一方面也能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回来的人赶出去,没想到会被一个孩子就此褒贬一番。
就在她将要翻脸说出些什么难听话之际,向来畏惧婆婆的张芳竟难得的出来打了圆场,和沈赫言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身上都是湿的要生病的。”
王婆子这才注意到沈赫言的衣着。
这孩子刚到家时人还昏迷着,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浸湿,自己只顾着怒骂儿媳妇多管闲事没有留意,这会等衣裳半干才看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简单但料子却很是上乘。
王婆子年轻时曾在镇上的知县家做过浆洗女工,这孩子的衣服比那官老爷家的看着还要精致气派许多,家世难道真的不一般?
未免错失了发财的好机会她神色缓了缓,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这孩子,婆婆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家里简陋怠慢了你!”说完扭头对着儿媳厉声训斥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懒娼妇,真是懒得骨头生了锈,这么久了也不说给咱们这位小少爷把湿衣服换下。如此怠慢,等人家的家里人捧着银子来时你哪来的脸收!我王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说罢又对着张芳使了个眼色。
张芳下意识地先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正紧盯着沈赫言仔细打量,像是在揣摩什么,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她便不敢多言,连忙带着沈赫言回到小茅屋中。
她领会了婆婆的意思,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差不多合身的衣服放在床头,踌躇了片刻才硬着头皮和沈赫言闲聊打探。
“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你爹娘叫什么?”
许久沈赫言平静的声音传来:“我只记得自己叫庄贺。”
未免节外生枝沈赫言给自己编了个富家少爷的身世,只说自己在去看望外祖父母的路上遭遇了山贼,护卫长带他杀出重围之后和他走散了,他不幸失足跌落,醒来后记忆有些模糊,暂时也想不起爹娘的名字和自己的家的具体位置。
张芳脸上有些不忍但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怜惜地拍了拍沈赫言的肩膀。虽然有些为难地撇了门外一眼但还是压低声音安慰他,让他安心住下不要担心,说完便要转身打算离开。
沈赫言望着她的背影,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女人生出些愧疚。看上去她原本的处境就并不怎么好,救自己回来似乎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而如今自己又撒了慌,不知等自己走后会不会让这个好心的女人陷入更为困顿的境地。
沈赫言突然将她叫住:“你......你的婆家是不是对你不好?”
张芳离去的脚步一顿,先是有些诧异,随即苦笑一声:“什么好不好的,我在娘家就是个不受宠的,自己的爹娘尚且那般哪来的底气和外人讨要什么好不好的。”
说到这她抬起头,看见沈赫言的神情后脸上的苦笑一僵,这个孩子虽然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倒还顾得上关切她,极少感受他人善意的张芳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了片刻突然猛地张了张口,可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急促地转身离开了。
不到片刻外面王婆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不记得了,那岂不是…?”还没等张芳再说什么,倒是被一旁的儿子王猎户制止了。
王猎户常去镇上的集市贩卖兽皮兽骨,因他老实,手里的皮料货物也不错,便有不少机会和城里贵人们打过交道,勉强算是见过点世面。他刚刚一直在悄悄审视这个孩子,见他举止得体,气质清贵,的确不像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样子,便在自己的母亲王婆子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王婆子听罢摆了摆手刻意提高了声音:“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想起来,救了他不算,难不成还得像祖宗一样供起来不成?”
沈赫言从自己换下的衣服里摸出那个不用灵力便可以打开的低阶储物袋,里面还剩一些晶石、药品以及一枚镌刻着高阶禁制铭文的精美储物戒。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戒指,慢慢将它贴在唇边轻轻地吻着,眼底抑制不住的氤氲起一层水雾,好像又感受到了母亲轻抚他脸颊的温柔。
“不能急......”
他现在灵力全无,现在就连这枚储物戒都打不开。那群人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外面还不安全,当务之急是暂寻一处修养身体,不然金丹爆裂之日就是他魂归九天之时。他还不能死,至少在杀了仇人前他绝不能死。这里位置偏远,人烟稀少且消息滞后是目前不二的选择。
沈赫言双手将戒指紧紧握住,狠狠地抵在在胸前,缓缓闭上双眼良久,久到戒指铬在掌心中带来钻心的刺痛。
再睁开眼时方才的悲戚已然退却,眼底只剩一片冰凉。
沈赫言推开门走到张芳身边将手中晶石递给她:“多谢您的相救,现如今我身上暂时还剩这些晶石全当作日后叨扰的补偿。”
至于其他……
他后面话没有说,自己现在尚且还不能自保,无论做出什么承诺都显得苍白,只能先等自己灵力恢复。他们沈家人向来恩怨分明,张芳是他在遭受那样的巨变之后遇到的第一份善意,他是打算好好报答她的。
王婆子看见晶石眼前一亮,她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口中轻描淡写提到的“银钱”竟是这么多的晶石!
她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想要夺过晶石:“哎呀天菩萨这可是晶石啊,这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这么阔绰。”
沈赫言一缩手,不留情面的避开,又重新递向张芳,张芳倒是不敢接了,垂着头斜眼小心地打量婆婆的神色。王婆子扑了个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瞪了张芳一眼朝她微抬了一下下巴,张芳得到首肯才畏畏缩缩地将晶石接下。
虽然看见晶石可王婆子并没有将沈赫言同修者联系到一起,修仙者在凡人心目中几乎是神仙一样的存在,怎么会轻易晕倒在河边被自己那个废物儿媳捡回来,更不可能无处可去到需要留在他们这种荒郊野岭的小门小户里养伤。
至那起,沈赫言便在王猎户家暂时住下。刚开始王婆子看在晶石和未来银子的份上对沈赫言甚是“和蔼可亲”了一阵,做足了表面功夫,连带着对张芳都和颜悦色了不少。可眼见沈赫言的伤都养好了却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心里不免打鼓,“万一他一直想不起来岂不是要白白给别人家养孩子?”带着这些顾虑,王婆子对沈赫言的态度是一日比一日的懈怠。
由于金丹裂损日益加重,沈赫言没等伤势全好便不得不开始利用储物袋里的丹药试着重新修炼。
一日他在修炼时不小心被家里每日早起干活的小丫鬟撞见,沈赫言便请她帮忙保守秘密。虽然这么说可他还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不过让他没想到是那姑娘竟真的帮他保守住了秘密。
自那之后沈赫言修炼时再碰到小丫鬟干活也不用刻意遮掩了,还会用刚刚恢复一点的灵力帮帮她的忙。
熟悉了之后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哪是什么家里的小丫鬟,王猎户虽说也算是家有余粮之家,但远远还没到能用得上丫鬟的地步。
这个每日起早贪黑伺候一大家子洗衣做饭的小姑娘其实是王猎户和张芳的独女,名唤迎男。
虽是独女但是她并不得祖母和父亲的欢心。父亲鲜少过问她,几乎将她视作空气。祖母更是嫌弃她甚至到了憎恶的地步,把脏活累活都丢给她不说,甚至稍有不顺心就会将她好一顿打骂。母亲的软弱让她只敢在迎男挨打后私下里偷偷给她送些药酒。
迎男不光每日有干不完的活,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只因祖母说女孩子要纤细些才有男人要,将来才能找个好婆家,多给王家换些礼钱。
沈赫言知道后便把自己的一日三餐都留给她。迎男高兴极了,觉得母亲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将贺哥哥带回来。
这天。
沈赫言刚从外面练功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房门虚掩着,隐隐还有抽噎声从里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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