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鸿胪客馆,萧旭的裙裾将才掠过门槛,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太子刘承胥倏然上前,将厢房门重重阖上,折身将萧旭束抵于阖上的门前,他一双好看的凤眼并没敢看自己的妻子,而是垂眼看向她腰间的羊脂白玉挂坠。
直到此时,他依然没有说一句话,他在等她一个解释。
萧旭眸色淡然,抬手欲将束缚住她的一双手解开,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她根本无力挣脱。她只好道:“殿下冒险来东梁,不只是为了找臣妾吧。”
她冷静分析道:“你放任老二去见元培,是不是与陈宁达成了某种交易?元培疑心重,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他派人暗杀的根本不是他们的皇帝,他的目的就在于阿昭,他要以此试探元翕。殊不知也亲手将把柄送给晋王党羽,成为晋王或者是元翕更甚是陈宁扳倒他的一招棋。”
“这其中,你又将得到什么?”萧旭思索着,却没有察觉到刘承胥眼底蓄积起的情绪。
刘承胥抵在门上的手缓缓收紧,指节因极度用力克制而泛白,他压抑住怒气,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是要同孤解释的?”
萧旭抬眼,眸子冷若秋月,声色亦是淡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这是我的底线。”
刘承胥怒道:“我就不是你的家人吗?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萧旭,你坐在轿撵里,睡在我身边,是不是每一刻都在想着萧钰!如果不是有萧昭作饵,你是不是,本打算与他远走高飞的!”
萧旭平静地听完刘承胥的控诉,冷静答复道:“臣妾自北汉回到南国,得萧钰照拂,自然亦将他视作家人一般的存在,此番他又因阿昭才受伤,路过林州,臣妾当然应该去探访的。殿下算无遗策,就没有想过,不是臣妾不愿回来,而是有人,不要臣妾回来吗?”
“谁敢?”刘承胥话音将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沉寂下来,思索片刻,抵在门上的手渐渐收回,将身前萧旭揽入怀中,语气缓和下来,“孤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萧旭倾身于刘承胥怀中,她的手缓缓抬起,在即将触碰他衣襟的刹那停滞住,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无力垂落下来。
刘承胥却兀自抬起她垂落的手,搭于自己肩上,而后俯身落吻于萧旭的脖颈间,置于她腰间的手越束越紧,仿佛要与身前之人融为一体。
叩门声打破了这片刻的缱绻。
刘承胥不满问道:“谁?”
门外刘承奕答:“是臣弟。”
刘承胥眸色渐冷,萧旭见状,摇了摇头,示意刘承胥放手,转身去为刘承奕开门。
门敞开时,刘承奕迎面碰见萧旭,眼神闪躲间,注意到萧旭脖颈间的殷红,他慌忙垂下眼,向刘承胥拱手就要告退,“皇兄既然有事,臣弟稍后再来。”
刘承胥冷声道:“回来。”
刘承奕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缓慢走到刘承胥身前。
萧旭识趣地将门带上,离开房间。
刘承胥坐于书案边,将写好的折子丢与刘承奕。刘承奕接过打开,只见上面所诉,皆为刘承奕于樊城如何联系元培,如何拉拢东梁朝臣、收受贿赂之词。
刘承奕见状,脚下一软,忙不迭跪下道:“皇兄,臣弟冤枉。”
刘承胥凤眼微抬,悠悠开口道:“既然是冤枉的,那孤只好呈禀父皇,父皇英明,自然能还你清白。”
刘承奕闻言,匍匐着上前,埋首于刘承胥靴边,哭诉道:“臣弟忐忑,但请皇兄示下。”
刘承胥眸色冷冽,看向刘承奕,沉声道:“孤本意是不愿在外手足相残,落得外人笑话的,只是你再不应该,妄图以太子妃之事,挟持于孤。你应该知道,孤最恨被人掣肘。”
刘承奕忙磕头赔罪道:“皇兄明察,皇嫂落难之事,臣弟全然不知情!臣弟亦深知兄嫂感情深厚,多番向元培讨要说法,元培也承诺皇嫂定然毫发无损……”
刘承胥打断刘承胥攀咬的话,确认道:“是元培,滞留太子妃于林州的?”
刘承奕小心抬眼,打量着刘承胥冷若霜雪的眸子,懦懦应声。
刘承胥轻揉额际,淡淡开口道:“总算你还有些用处,你且将你所掌握的证据都收集起来给孤,孤倒可以考虑,将这封折子另作处理。”
刘承奕颔首,领命退出房间,却在退出房间转身的那一瞬,眼神陡转,抬眸间,与立于二楼尽头凭栏处的太子妃萧旭四目相对。
凭栏秋风起,将她一身素白雪衣吹得飘零无依,淡然的眸子在与刘承奕相接的那一瞬,转化为探究。
她分明看见他眼底的不甘与怨恨。
刘承奕向萧旭走过来,辑了个礼,转身就要下楼,没曾想被萧旭唤住,“多谢。”
刘承奕没有转身看萧旭,只是道:“皇嫂不必谢我,皇兄运筹帷幄,并未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送东梁小皇帝一个人情罢了。”
诚然,萧旭再如何为元培算计,她身边有南帝的影子卫,有萧祁的暗卫保护,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又如何会依照元培的计划出现在花影梦,与陈宁周旋呢?
她只是于她漫长的一生中,任性了这么一次。她却深知,这次的任性会于刘承胥的心底烙下一个怎样难以愈合的创面。
而她所任性要见的那个人,此生却再无相守的可能。
樊城郊外,栖贤镇。
陆家老宅门口,一列车马于昏黄交接时抵达。
为首男子眸子粲然,抬眼端量门匾片刻,方才下马叩门。
开门的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奴,上下打量来人一眼,问:“贵人从何处来?”
温柯双手奉上拜帖道:“晋王府。”
那老奴点点头,接过拜帖,仔细端详一番,方细眯起眼,望向不远处的车马,为难道:“贵人见谅,寒舍微小,恐不能容下如此阵仗。”
温柯道:“老人家毋需为难,我们只进去……”说话间他转身,看向那列车马,数了数,“那个大块头可以不进去,就在下和一位受了重伤的姑娘进去即可。”
老人家点点头,命身后小厮准备轿撵去接马车内的姑娘。
杨诚一直注视着温柯的一举一动,待里面出来人要将皇后挪走时,他赶忙下马,质问温柯:“世子此举何意?”
温柯拍了拍杨诚的肩,认真解释道:“良家民宅不可擅闯,主人家只要我与受伤的那位姑娘进去,我也没办法。”
杨诚看向马车,眉头紧缩。
云苏见状,亦有不解,临行前,陈宁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看顾好皇后,如今连大门都进不去,算怎么一回事?
念及此,她挺起微微隆起的小腹,故作艰难地走下马车,向门口看守的老人拜道:“老人家请行行好,奴家身子不稳,再受不起任何颠簸,只求贵府通融通融,收留二日,待奴家身子好转,定不再叨扰。”
全叔看向云苏隆起的小腹,更加为难,今晨收到大公子密信,只放晋王世子与受伤的女子进府,如今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云苏见老人踌躇,索性搀扶着温柯的手,作势就要晕倒过去。
门内却于此时走出来一位公子,询问清楚情况后,斥责老伯道:“倘若陆家竟以家宅过小为由,拒伤者于外,让外界知晓,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全叔垂眸,并不敢多言。
陆和向马上杨诚一拜,道:“壮士一路劳苦,请一并于寒舍用膳。”
温柯不解地看向云苏,小声念叨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云苏装作不闻,径直向老宅走去,温柯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用过晚膳,温柯先是去拜见了陆家老夫人,老人家听闻来的是晋王世子,早早等候在月洞门下,待温柯到时,竟向温柯行了个大礼,温柯见状,忙上前搀扶起老人,连连摇头说使不得。
陆老夫人道:“陆家得晋王府多年照拂,世子受老身的礼是应该的。”
温柯摆摆手,“素日里,晚辈并不解家父与贵府渊源,今日一见到您,只觉亲近非常,联想贵府当为慈善之家,是家父攀亲了。”
陆老夫人笑道:“世子太客气了。”
温柯又道:“实不相瞒,今日晚辈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陆老夫人道:“老身已经收到晋王交托的书信。想来世子也见过了,老身的小孙儿陆和,年纪虽轻,医术却深得老身真传,这世间的大多数病症,没有他不能解得。”
温柯为难道:“一般的病症,哪里敢来叨扰您,实在是宫中太医尽相看过,皆没有法子,才敢来的。”
陆老夫人闻言,不解道:“不知伤者所患何疾?”
温柯搀扶着老夫人的手微微一滞,小声道:“中毒。”
陆老夫人复问:“中的是什么毒?”
温柯答道:“千机子。”
陆老夫人闻言,眉间微蹙,面色渐沉,语气亦是转换得冷淡:“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药啊。放眼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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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再访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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