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未见，又是大病一场。陈宁再见到萧昭时，总觉得眼前人淸减消瘦了许多。
她一袭素衣，孤身站在风口里，眼底看不见悲喜，与大婚之日明媚娇艳的皇后判若两人。
所以当萧昭向他行大礼时，一时间，他竟没有及时去搀扶。直到纯熙将放了斗篷的托盘呈至他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旋即取出斗篷，为单衣素服的萧昭披戴好后，方才抬手去扶萧昭起身。
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时，他感觉到她本就雪白的肌肤冷冽如冰。
感受到陈宁掌心传来的暖意，萧昭淡淡抬眼，正对上陈宁如玉般温润的眸子。她凝视着这双熟悉的眸子，许久后，她抽离出被陈宁攥于掌心的手，后撤几步，又要行大礼跪拜。
陈宁忙拉起她的手，问：“皇后救驾有功，这是做什么？”
“臣妾有罪。”萧昭固执地跪立在雪地里，声音冷淡疏离，“请陛下治臣妾看顾皇嗣不力之罪。”
陈宁了然，拂了拂衣袖，弯腰近萧昭跟前，一面为萧昭整理斗篷的毛领，一面道：“元妃的事情，元公已经查明与皇后无关，事系云苏所为，朕今日来此，一为接你回去，二为治云苏的罪。”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提及云苏时，面上亦不见半分怜爱之意，仿佛云苏真的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官。
萧昭闻言再抬眼，得以近距离观察陈宁说出此话时的神情。
却见他面如冷玉，温润目光转化为她极为陌生的、她未曾于陈宁眼底看到过的上位者的审视，在与萧昭错愕目光相接的一瞬，他的眸色沉郁下来，情绪让人捉摸不定。
融雪浸湿了萧昭的衣裙，寒意渗透进萧昭的双膝。她直视着陈宁漠然的眸子，不确信地问：“陛下所言，是要治云苏的罪？”
陈宁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于他而言亦是全然陌生的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云苏，也才没了孩子。”萧昭的声音很轻，但是她确定陈宁是听得见的。
只是陈宁面不改色，淡然道；“女官与他人私通有了孩子，更是重罪。皇后掌管后宫，应该比谁都清楚。”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萧昭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竟无一人敢上前为云苏辩解半句。
只听陈宁又道：“皇后既已好全，便回屋子收拾收拾，动身回宫吧。”
“且慢。”话音将落，只听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元培缓缓开口道：“皇后不妨再多等些时辰，待北汉太子妃来了再走也不迟。”
萧昭脚下顿住，她深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无力面对，却也逃避不得。
陈宁折身，看向元培，“所幸现在无事，元公不妨，将所奏之事慢慢呈来。”
元培点头，于院前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全叔递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方才道：“经老夫查实，栖贤镇陆家陆老夫人，实为当年南国叛国重犯陆风遗孀，我东梁包藏南国逃犯，此事倘若为南帝所晓，恐引战事。”
陈宁问道：“既为陆风遗孀，又怎会那么轻易逃出生天？莫不是有内应？”
元培抬手，示意身后小厮呈上罪状，继续道：“这么些年，是谁在接济陆家？恐怕不必老夫严明，陛下也是知晓的。”
陈宁为难道：“晋王于东梁社稷有功，若将晋王交付出去，岂非寒了一众东梁百姓的心？”
元培点头，“晋王老矣，纵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自古就有遣派世子为质之说，陛下不妨效法古制，遣派世子温柯替父受过。”
萧昭立于一旁，心猛然刺痛，睫羽之下的眸子震颤不已。
温柯自由散漫惯了，怎么会忍受得了做质子的日子？
此时萧昭仍然抱有侥幸，她心下祈祷，只要晋王及时赶到，一切兴许就有转机。
只不过还没有等来晋王，只听身后熟悉的声音道：“不必了。”
萧昭并未转身，她却听得出他声音里极度克制下痛意的平淡，“晋王世子温柯，已于赴樊城途中遇害。”
元培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抬眼看向元翕，斥责道：“素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不整装就来见驾？”
萧昭不禁随众人目光望去，却见元翕依旧着昨夜的玄衣鹤氅，青天白日下，玄衣上方可见斑驳血迹，他面色惨淡如纸，带着她怎么也擦拭不干净的少许血迹，眼眶深红，圈起一滩死水般的沉静，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无比孤寂。
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元翕。
她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盖着白布的尸首，心下亦是沉痛不已。
陈宁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走到那具尸首边，提袖掀开白布。
却见躺着的人双目半阖，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下沉处，已然可见斑斑青紫。
陈宁将白布妥善盖回，复才转身，为难地看向元培。
只听元培漠然道：“这样倒少了很多事，直接将世子尸身赔与南国罢。”
“陆风旧案，与晋王世子有何干系？”只听元翕开口质问道，他缓缓抬头，直视着坐上的元培，冷声道：“元公，十余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难道不会因陆家十余口未曾昭雪的亡魂索命而梦魇惊醒吗？”
“放肆！”元培站起身来，将手中茶盏径直砸向元翕。
元翕并不躲闪，滚烫的茶水泼在他的玄衣上，他一声不吭。
萧昭见状，正欲上前，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兰西狠狠拽住。
元翕苍白的脸上勾起惨然的笑意，他复问道：“你身为陆风上不得台面的女婿，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元翕！”元培重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纯熙见此场面，忙疏散院中众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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