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音乐节的喧嚣散去,只留下草地上零星的彩带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音浪余韵。
纪浔意站在帐篷外,看着团队成员陆续收拾器材,拍了拍手:“十分钟后简单开个会。”
帐篷里灯光温暖,各部门负责人快速汇报完工作。
纪浔意偶尔点头插一两句,睫毛在头顶吊灯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最后利落地做了总结:“今天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回去都好好休息。”
散会后,五个人默契地走向停车场。
陈阳勾着何时屿的脖子,笑嘻嘻地说着今晚碰见的趣事。
夏安走在纪浔意身侧,轻声讨论着明天的安排。
彭高则安静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记录本若有所思。
这就是“乐天真”最初的团队。
除了纪浔意,还有这四人也都是工作室的原始股东,更是他的“老班底”——从大学校园里那个挤在地下室的小团队,一路走到现在的伙伴。
陈阳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上商务车:“今晚我的表现是不是值得加鸡腿?那几个品牌方被我聊得服服帖帖。”
他天生一副好口才,笑起来眼睛弯弯,是团队里最擅长交际的活宝。
何时屿慢悠悠地上车,摘下眼镜擦拭:“要不是我拍的画面够美,你说破天也没用。”
作为团队的摄影总监,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能用镜头捕捉最动人的瞬间。
彭高坐在驾驶座,闻言抬头笑了笑,又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位戏文系才子是团队的灵魂写手,去年爆火的《春夏秋冬》就出自他手,剧中那些细腻的情感描写,让无数观众为之动容。
夏安坐在中间,听着两人打闹,轻轻摇了摇头。
她比这几个男生都大几岁,本科读影视制片,后来还去国外念了工商管理硕士,当初放弃大公司的橄榄枝来这个小工作室时,不少人都觉得可惜,连公司里的人都私下嘀咕过“夏姐怎么愿意降贵纡尊”。
作为团队里的老大,纪浔意当然知道原因。
那年他在国外参加影展,遇到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是夏安连夜凑了钱打给他,还说“我信你的才华,更信咱们的团队”。
信任是真,为了何时屿也是真。
纪浔意瞥了瞥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他也知道原因,只是惯会装糊涂,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只有频繁落在夏安身上的目光,藏着没说出口的温柔。
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是夏安刚撕开的糖果的味道。
彭高双手紧握方向盘,唇线抿得笔直,他宁可开车也不愿承受晕车的折磨。
副驾上的夏安吃完糖,正跟自己的头发较劲——
她咬着黑色皮筋的一端,嘴角微微鼓着,另一只手麻利地将肩头那束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拢起,手指灵巧地绕着、转着,没几秒就挽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碎发垂在颈侧,平添了几分随性。
她抬手将皮筋绕了两圈固定,刚吐掉嘴里的皮筋,就听见后座传来陈阳叽叽喳喳的声音。
斜后方的何时屿没掺和那喧闹,他手肘撑着车窗沿,半边脸隐在窗外掠过的树影里,目光却像被系了线似的,悄悄黏在夏安的侧影上——看她咬皮筋时鼓起来的脸颊,看她拢头发时手腕转动的弧度,连她随手将皮筋塞进外套口袋的小动作,都没放过。
“要我说今天那个打光师绝对对我有意思,”陈阳窝在中间座位,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眉飞色舞的脸,“交换微信时她耳根都红了!还有工作餐那个炸鸡,我都不想多说,硬得能当犯罪凶器......”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他才终于想起正事儿,拍了下手提高音量:“对了!明天下午三点面试,咱们几个面试官可都别忘喽,我还约了候选人提前十分钟到场填资料呢。”
这话让纪浔意终于收回了飘远的思绪,他转过头,声音轻淡得像晚风拂过:“把网上筛选通过的名单发我看看。”
“老大!”陈阳瞬间转头瞪他,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网申一结束我就把整理好的表格发工作群了,你是不是又把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了?!”
纪浔意被戳中,难得有些心虚,低下头用指腹蹭了蹭鼻尖,声音弱了几分:“群里你们消息刷得太快,翻不完。”
他话音刚落,另一边的何时屿也慢悠悠地补了句:“陈阳,现在再发一遍吧,造福下没来得及看的。”
陈阳看着这两个“甩手掌柜”,认命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着“果然还是得靠我”,手指飞快地点开手机,重新把文件发到了工作群里。
纪浔意立刻点开文件,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往下翻,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历掠过眼前,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撞进视线,他的动作骤然一滞。
屏幕上,李茉的照片清晰明亮,和下午在音乐节见到时一模一样,下面还列着她的联系方式和应聘的职位。
不是重名,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她,纪浔意盯着那行名字看了好一会儿,车窗外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前座陈阳又开始跟夏安吵“夜宵吃烤串还是火锅”,彭高偶尔插入一句路线建议,喧闹声钻进耳朵。
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原来不是幻觉,下午音乐节的偶遇不是巧合,现在她的简历出现在公司的面试名单里,更不是老天开的玩笑。
纪浔意眉头轻轻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屏幕,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依李茉的性子,要是知道乐天真工作室是他的,绝对不会投简历来面试。
毕竟他们之间那点过去,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更谈不上正常关系。
可一天之内两次巧合,就像命运精心设计的恶作剧。
他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打断关于蒜蓉酱里要不要加小米辣的争论,“明天下午的面试,把我加上。”
车内霎时寂静,四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最后排。
纪浔意已经重新望向窗外,只有略收紧的下颌线泄露了波澜。
“不是吧老大?”陈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身子往前凑了凑,“这也太突然了,之前面试除了重要岗位,实习生之类的,你不都从来没露过面吗?”
纪浔意指尖攥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李茉的简历页面,被问得稍有些不自在,索性往座椅后背一靠,调整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语气故作随意:“这次手头上没别的事,想着有空就去看看新人情况。”
陈阳还是满脸狐疑,眼睛瞪得溜圆,像要从纪浔意脸上看出点什么猫腻,可盯了半天也没瞧出破绽,最终只能撇撇嘴,认命似的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回头把你名字加上。”
车厢里刚安静两秒,一直安静开车的彭高突然开口:“烧烤吧,夏姐选的肯定没错。”
夏安瞬间笑了,侧过身对着陈阳扬了扬眉,眼尾带着几分得意,那眼神明摆着在说“你看,现在可是有两个人选烧烤了”。
陈阳哪肯认输,立刻把头转向旁边的何时屿,语气带着点怂恿:“老何,你说夜宵吃什么?肯定是火锅配冰啤酒更带劲吧!”
“红油锅底一煮,毛肚鸭肠七上八下,想想都流口水了。”
何时屿正盯着夏安笑起来的侧脸出神,冷不丁被点到名,又对上夏安转过来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瞬间有些心烦意乱,含糊地摆了摆手:“随便,我都行,听你们的。”
“嘿,你这墙头草!”
陈阳撇撇嘴,又把目光投向最后排的纪浔意,脸上堆起期待的笑,像求投喂的小狗:“老大!还是你来定吧,今天累了一天,咱们晚上必须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纪浔意早瞥见何时屿偷偷给他使的眼色,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开口:“我选烧烤。”
这话直接给陈阳泼了盆冷水,他瞬间垮下脸,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幽怨地瞪着眼睛,愤懑地嘟囔:“行吧行吧!等下周实习生入职,我单独请他们去吃火锅。”
“好好给新人接风,就不带上你们这群老家伙了。”
“嚯,你小子胆子肥了?”
他话音刚落,何时屿就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都是同一批进工作室的,说谁老东西呢?没大没小的!”
要知道,在场几人里,夏安可是年龄最长,实打实的“大姐大”,陈阳这话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捎带上了。
前面开车的彭高也没忍住凑了句热闹,目视前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点促狭:“屿哥,给我打狠点,人家陈阳还年轻呢,禁得住揍。”
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纪浔意靠在后排,看着陈阳捂着后脑勺讨饶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想单独带新人吃火锅?
看来最近给陈阳安排的工作量,还是太仁慈了。
车厢里吵吵嚷嚷,没有人注意到纪浔意手机屏幕亮着,手指还停留在简历页面的证件照上,女孩微笑的眉眼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初秋的晚风裹挟着城市喧嚣,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在几人细碎的笑闹里过得飞快,等轮胎碾过铺着青石板的老巷口,闹市中心的烟火气已经顺着车窗缝钻了进来。
霓虹招牌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烧烤摊的孜然香混着晚风,勾得人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几人踩着路边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下车,一眼就挑中了那家经常吃的烧烤店。
夏安熟稔地往前台跑,回来时怀里抱着一打的啤酒,玻璃瓶身凝着薄薄的水珠,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彭高扫了眼店里满座的小方桌,指尖敲了敲玻璃门:“咱们坐哪儿?屋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外头倒支着好几张空桌。”
“去外面吧。”陈阳手快得很,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正咬着刚烤好的羊肉串,说话时腮帮子鼓鼓的。
“都九月了还跟蒸笼似的,室外风一吹多痛快。”话音落,他已经推开了那扇挂着塑料门帘的玻璃门,风裹着烟火气扑过来,把几人的衣角都吹得晃动了起来。
纪浔意是最后一个坐下的,他垂着眼睫,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用纸巾细细擦拭着油光发亮的木桌,动作慢却认真。
彭高看得笑出了声,手里的烤筋串都晃了晃:“说起来我第一次跟老大见面谈剧本,还是在大学城后门的炒粉摊。”
“他坐下来第一件事也是这样,拿着纸巾把支在路边的小破桌擦了三遍,我当时就想,这人看着寡言冷淡,倒真是个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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