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塔本来想用体力劳动在斯坎人的部落谋生，但他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给银器抛光，是他没干过的精细活儿。
一开始有点为难，可是，他觉得既然来到新的地方，就不要拒绝陌生的事物吧。就这样，他和工匠们熟识起来。
白鸟第一次飞来时利斯塔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世界上不会有这么聪明的鸟，不仅知道要把信送给谁，甚至懂礼仪，会像敲门似的啄两下。
他打开信，发现是薇拉写的。
和所有初学者一样，她控不好笔，写字时过份用力，导致字迹又重又深，摸起来凹凸不平，摩挲着信纸，利斯塔的指腹和心里都在发痒。
“能把这个带给她么？”
他想送薇拉礼物，一枚银铃铛。可惜白鸟并不能运载那么重的东西，它只带走了信。
接下来每天都有一封信。薇拉会写的字不多，措辞也很简单，但他单方面认为这些文字饱含感情。想着那好久不见的人，利斯塔嘴角上扬。
“你为什么总是傻笑啊！利斯塔。”
希娜叉着腰站在利斯塔面前，发出疑惑的声音：“还有，你现在打扮得更像斯坎人了，我差点认不出你。”
“原来是希娜小姐，”他有些难为情，放下手里的一沓信纸，收拾出座位，邀请希娜坐下，“我这里乱七八糟的，真不好意思。”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印花布？喜欢斯坎人的工艺？”
“我觉得薇拉会喜欢。”他挠挠头，“她来信说，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不过有时候又说是蓝色。我想她应该喜欢丰富的色彩吧。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您帮我送给她好吗？她可以拿去做衣服。”
“这个嘛……好吧。”
真不想打击他，怎么想都是因为薇拉在学关于颜色的词语，才在信中刻意使用。印象中薇拉从来没穿过色彩鲜艳的衣服。
“希娜小姐，您一个人来的？珀尔没跟你一起么？”利斯塔问。
希娜点点头，他们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很少分头行动。但是伊迪丝阿姨有话对珀尔说，所以让她独自来找利斯塔调查神力的异常。
“本来我想叫薇拉一起来呢。”
“她不想见我，对吗？”利斯塔自问自答，“见到我，她会想到过去发生的不幸。还是写信的方式更好。我们都不会有压力。”
希娜忍不住笑：“你想太多了！她当然想见你啊。但是她现在还没学会魔法，她希望和你再次见面时，自己能成为更厉害的女人。”
薇拉也有她的坚持，如果再相逢时，还是没学会本事，只能依赖别人，和从前没区别，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一直觉得她是很厉害的女人。”利斯塔轻声说道。
他起身把布料包好，取出银铃铛，郑重地拜托给希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等我以后手艺好些，会给薇拉做更好的。”
“利斯塔，我早就发现了！咳咳，我强调一下，不是珀尔发现的，是我自己发现的。你喜欢薇拉，对不对？”
“……”
“关于神力的异常，情况是这样的，希娜小姐请看。”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希娜耸耸肩膀，好吧，正事要紧，反正薇拉一点也不着急。
他找来一把小刀，划破自己的手，一转眼间，这道伤口便自行愈合。
“之前我们在北方山区，遇到的那个圣骑士也是这样。”
“神殿会挑选健康又强壮的孩子训练成为骑士。我们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好。有了神力加持，恢复的速度极快。”
“你说神官更擅长治愈他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训练方式没有区别，不过，他们花了更多时间在唱诗上。”
“说起来我也能抓到一些神魂碎屑。可是，只成功过一次。那时候，珀尔在哼唱赞美诗，而我听到了光明神的叹息，他是在后悔吗？使用神力时，是否需要调动特定的情绪？”
利斯塔陷入沉思：“并不需要。”
他伸出手，托起一团白光：“我现在想的是……”
“嘿嘿，你在想薇拉。”
“魔女小姐的读心术么？”
“才没有这种魔法，只是，你脸上的表情太温柔了……”
利斯塔惭愧地垂眸：“总之，神力和使用者的情绪没关系。重要的是理解光明神的教义。慈悲、慷慨、奉献，治愈并保护生命。”
“呵呵，可神殿并不是这么做的。”
“确实。”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违和感从我认识木匠雅各布开始就愈发强烈，把教义当真的人很少。”
希娜模仿着利斯塔的样子去使用神力，这次也没有成功。
神力怎么比黑魔法难学这么多！比起虚无缥缈的“感应”，黑魔法就像数学一样逻辑清晰。
除了性别，她和利斯塔的区别在哪儿？她甚至还在秘境中听过光明神的声音呢。
“算了，回去慢慢想。”
她收好利斯塔托她转交给薇拉的礼物，又问，“斯坎人为什么要北迁？我看这片绿洲的情况很好，没有干涸的迹象。”
“是占卜师的意见。不久之前，所有的占卜师都去向长老谏言，他们预言今年的夏天会非常炎热。你知道，斯坎人本就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又很相信这些，他们认为万事万物彼此相连，人的命运和天上的星星有关，所以长老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原来如此，有了前两次的经历，希娜已经不敢不尊重占卜的结果。
“好，那么，你把这个留下，这样白鸟就可以继续找到你。”
希娜交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样就可以？”
“当然，你不用怀疑，虽然是我第一次自己发明魔法，但是我实验过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拿给你的。”
她得意洋洋地向利斯塔介绍：“白鸟可以传讯，但是和传送阵一样，需要提前知晓准确的位置。所以呢，我就用纸做了一个鸟巢，把定位魔法附在上面。这样一来，即便你四处乱跑，白鸟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原来这是鸟巢。”
“不像么？珀尔明明说我是折纸天才。”
利斯塔朝她尴尬地笑笑，这让希娜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力已经在珀尔的赞美中迷失。不，不对，根本是被珀尔嘲笑了啊！
“珀尔是坏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画出传送阵，与利斯塔作别。
回到古堡，希娜发现房间里只有薇拉。
“伊迪丝阿姨和珀尔还在聊？”
“他们出去了。伊迪丝小姐没说去哪儿，只说晚饭前会回来。”
有点奇怪，伊迪丝和珀尔应该没这么多话说。也许是因为希娜即将要去做一件重要而危险的事，所以伊迪丝有很多话要嘱咐他。
于是，希娜不再多想，凑到薇拉的身边，把利斯塔的礼物交给她。
“利斯塔给你的。”
薇拉把布料和铃铛接过来收好，没有说什么。
“薇拉，你喜欢吗？”
“虽然花哨了一点，但我挺喜欢的。裁一条夏天穿的裙子，应该效果不错。”
“我说利斯塔！你喜欢利斯塔吗？”
“暂时是朋友的关系。”
希娜撅嘴：“真着急，你们两个都这样不痛快。”
珀尔被伊迪丝带到了海岛。海风吹动，白色浪花拍打着岸边，南大陆的风景让珀尔感到陌生，望着大火留下的焦黑土地与倒塌的房屋，他更加困惑：“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当初找到希娜，我也是把她带来了这里。她送了你一颗珍珠，对吧？”
“是的。”
“你觉得希娜为什么会这么幸运，总能做对选择题？”
“是女神的馈赠，对么？”
“没错。只不过，那是女神赠予另一个人的礼物。跟我来吧。”
她走近岸边，召唤海兽，让珀尔吃下墨绿色的海藻。珀尔听话照做。
他们下潜到海底，绕过石砖，伊迪丝带着珀尔继续往断壁残垣的深处前进。在这片遗迹的中心停下。
“你有想起什么吗？”伊迪丝问。
珀尔茫然道：“什么也想不起来。不……好像想起来一点。”
是前世吗？
他来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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