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金店内，一件件金饰被灯光洗练，清晰夺目。
一枚素圈金戒静静躺在暗红色的丝绒托盘上。细细一圈，通体哑光，在周遭环境的映衬下更显朴素无华。
“三千四百二十一。”店员把计算器转向她。
蕴心下意识拽了拽口罩，确认自己下半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她目前的账户余额是3425.43元，这是她高中三年来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身家。
……
今天凌晨，蕴心在那个被她称之为“安全屋”的纯白空间醒来。
二十平米左右的长方形空间。一张靠墙的大床，一字型厨房台面，滑动镜门后的卫生间——所有的一切都由某种温润的未知材质一体成型，泛着柔和的光晕，简约中透着超越时代的高科技感。
最神奇的还是厨房对面墙壁上的那几个图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每次指尖轻触时，一道清晰、准确、不容置疑的直觉便会瞬间浮现脑海，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
净化仓，储物格，接水口……所有设施均无缝嵌于墙内。只要触碰到图标，她自然而然就知道名字和用途。一一验证，直觉从未出错。
目前唯一尚未验证的，只剩下那圈环绕储物格的幽蓝色光带——无论她按上去多少次，反馈给她的答案都毫无变化，笃定的可怕——复制。
是的，复制。
安全屋的所有功能加起来，都不及这个答案让她心悸。
但她环顾房间，发现自己堪称身无长物——一部用了好几年的廉价手机；衣柜里最值钱的是那件反季打折的羽绒服；课本倒是堆成山了，但只能卖给收废品的还要自己扛下楼……
这所谓的“复制”，效果到底如何？复制次数有限制吗？她对此一无所知。正因如此，这确凿无疑的一次机会，她绝对不能，也不甘心浪费在这些破烂上。
蕴心看了一圈，确定自己唯一能称得上是资产的，就是这三千多块钱的存款。
复制现金？若复制成功，那么她会拥有两叠编号像双胞胎一样完美重合的钞票……愚蠢透顶的想法！
……
“……我们家没有品牌溢价，比那些大牌要划算很多。”
蕴心被店员的声音猛地拽回现实，下意识环顾四周——整洁的玻璃柜台，妆容得体的店员，斜对面正弯腰细看柜中首饰的顾客——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真实的烟火气。无边的荒谬感不是涌来，而是爆炸！心脏在胸腔骤然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让她窒息。
仅仅一个小时前，她还身处那片超越认知的纯白空间，未知科技带来的震撼仍在她的神经末梢奔流涌动。而此刻，她却已经站在这个被世俗气息填满的金店里，准备掏空全部积蓄，买下眼前这枚不起眼的小小金环。
这颠覆认知的极度撕裂感让她一阵晕眩，整个人被巨大的怀疑填满。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真的拥有了一个安全屋？那些储物格真的存在？还有那个复制功能……我真的没疯吗？
一个声音如浸在冰水里般冷静：你掐青的胳膊还在疼；背了十几篇的课文字字清晰；反复进出，空间内外的每一处细节都恒定不变……你已经穷尽了方法去验证，每一个结果都告诉你，这不是梦。
——不是梦？那你就是疯了！
另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尖啸，试图碾碎一切：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安全屋？储物格？复制？现实里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睁开眼看看！你就是小说看魔怔了！不抓紧时间刷题，居然揣着全部积蓄跑来买黄金？林蕴心，你脑子被狗啃了？！
——什么空间金手指？这都是你高考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毒蛇般骤然窜起，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现在就闭上眼，立刻回到那片纯白空间里去！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它的存在！
下一秒就被残存的理智用尽全力摁了下去。
不能试，绝对不能试。
万一安全屋真的存在，她在大庭广众下凭空消失，原地蒸发……
蕴心打了个寒噤，用力闭了闭眼，狠狠咬住舌尖，再强迫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尖锐的疼痛和灌入胸腔的清凉空气终于给山呼海啸的大脑按下了暂停键。
她强迫自己进行最冷静的推演——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一切确实只是她精神失常的幻想。那么，她立刻就能转身回来将戒指卖掉，即使这几个小时内金价暴跌，最多也不过损失几百块钱。
这个代价，我完全承受的起。
终于冷静下来后，感官再度恢复，这才发现店员已出了柜台，扶着她连声问：“你没事吧？”斜对面的顾客和导购员也都朝这边看。
蕴心这才察觉自己浑身冰凉——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口罩黏在脸上，闷得她喘不过气。
“……没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就要这个戒指。”
……
刚踏出金店大门，一股灼热的气浪便裹挟着街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蕴心一把扯掉湿漉漉的口罩，团成一团塞进手提袋里——这里面装着她刚刚用全部积蓄换来的金戒指，现在她手机里的余额就剩下4.43元了。
戴好头盔，一路风驰电掣到家。
她现在独自住在这个老小区。去年为了搬出宿舍，费尽口舌终于让家里同意给她在校外租房。距学校步行范围内的房租太贵，最终敲定在这里租了套一居室。骑电动车几分钟的路程，为此又买了辆二手的小电驴。
蕴心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卧室，反锁房门，拉紧窗帘。气还没喘匀就攥紧手提袋，迫不及待闭上双眼。
意识的最深处，那团柔和的光晕如约亮起，一股熟悉的牵引力骤然增强。
再睁眼时，高悬的心，终于“砰”地一声，重重落回实处。
纯白，静谧。熟悉的柔和光线从四壁流淌而出，无声地照亮一切。靠墙的柔软大床，一字型的厨房台面，以及那面巨大的、她知道背后隐藏着卫生间的全身镜……一切依旧。
不是梦，也不是臆想。
我没疯。
蕴心又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疼得嘶了一声。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用力甩甩头，放弃去厘清这复杂的心绪。只顺从本能，从袋中取出那枚细小的金戒指。微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电流，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对面的墙壁上有几个简洁的图案，大小不一。从镜面那端起第二个，是个正方形网格状图标。一平米的面积上横十纵十共一百个方格，还能往下滑动——她已经数过了，共有一千个，而每个方格都代表着一立方米的独立空间。
也就是说，这个储物格系统，共有一千立方米的容量。
此时其余方格都是空白，只有左上角第一个方格显示着一个逼真立体的雪糕图案——这是她早上放进去的测试品。蕴心指尖双击，光芒流转，实体墙壁竟骤然变成一平方米的透明窗口。同时，窗口边缘浮现出幽蓝色的，如液态般正在缓缓流动的光带。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一立方米的空间里，8支雪糕和一杯白开水正安安稳稳的悬浮在半空——她把冰箱里仅剩的雪糕都拿来做实验了。尽管实物众多，但储物格的缩略图上只会显示最左前方的一件物品。
蕴心指尖轻捻着那枚纤细的金戒指，穿过窗口的刹那，能感到突破了一层无形的阻碍——像是有一层凝滞的水膜将内外空间分隔开。戒指彻底没入后，跟之前的雪糕水杯一样，静静悬浮在失重的空间里。
雪糕依然冰凉硬实，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装着开水的杯子也仍然滚烫。
她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距离她将这些物品放入，已经过去整整4个小时了。
但此刻这些已无关紧要。
蕴心的目光落在储物格边缘的幽蓝色光带上，胸口起伏，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将掌心重重按了上去。
熟悉的琥珀色流光再度浮现，沿着光带徐徐蔓延——等琥珀色进度条填满蓝色光带，复制就会开始。之前为了验证是否在做梦，她无数次重复这个动作。又因为害怕可能会白白浪费一次宝贵的复制机会，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松手。
琥珀色的光芒彻底充盈了整个光带，只觉手底轻微一震，透明窗口闭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整的琥珀光幕。
一道清晰，笃定的讯息浮现在她的脑海。
“复制进行中，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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