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有点眼力见，中校。”他阴阳怪气：“和我说这个跃变人在睡觉，直接输密码进来，照着你说的做了，结果人家直接给我当头一棒。”
萧至不为所动：“段诚均，先把东西给我。”
段诚均双手抱胸，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行，给我个解释！”
“哦……是你敲门把他吵醒。”萧至应了一声，看向凌叙：“干得好。”
“唉，真是惨绝人寰。”段诚均叹口气，幽幽评价道，他站起来，掏出一个透明的封口袋，里面装着一张银色卡片。
萧至接过：“谢了。”
他打开暂封袋，把卡片从里面拿出来，对凌叙招了招手：“过来。”
凌叙手里还握着吸尘器，他有些尴尬地放下，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张崭新的ID卡，右上角印着平原区独有的金色花纹标志，中间是公民信息：凌叙，性别男，籍贯13号子城。
“这是给我的——ID卡？”
“对。”萧至把卡片递到凌叙手中，“从今天起要记住，你是13号子城的公民，13号子城爆发怪物潮沦陷，所以你才来了母城。”
“明白。”凌叙点点头。
“子城的数字编号越大，意味着离母城越远，信息越闭塞，假身份被戳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段诚均补充，“凑巧赶上我参与13号子城的重建工作，萧至，你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萧至：“知道。”
凌叙郑重地捏着那张ID卡，站在萧至旁边。
段诚均看看凌叙，又看向萧至：“但我还是怀疑，这个跃变人细胳膊细腿的，真能帮你收集证据？”
萧至：“知道的太多，当心被灭口。”
凌叙和萧至站在一侧，这个叫段诚均的人似乎和萧至关系很好，凌叙又想到中午的时候，他在萧至书房看到的那张合照，上面似乎没有段诚均。
凌叙又盯着萧至的侧脸看，他的下巴上好像有淡淡的胡茬，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制服和衬衫穿得很板正，完全不像前几天在医疗区那样随性
这段时间萧至的工作很饱和，一直住在海关中心的休息室，但凌叙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关于平原区，凌叙还有很多事不了解。
萧至放好外套坐下，凌叙看他没有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也坐在了同侧的沙发上，刚才的敲门声让他精神紧张，现在放松下来，突然觉得有点累。
“其实这次还有别的事想问你。”萧至的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这次的怪物潮，官方封锁了消息，你知道内情吗？”
段承均没有直接回答：“你是不是也觉得，大陆上的异动越来越多了？”
萧至：“是，这次地震，来得不正常。”
不单单是他们，就连一部分普通民众也有模糊的猜测，平原区不处在地球板块运动的活跃地带，尤其是母城，最初建造的时候，选址经过了精密的测算，按理说不存在地震风险。
而这次地震非常突然，监测局没有提前发出任何预警，这就说明，这次地震的原因，恐怕不是单纯的地壳活动。
“是族群型，节肢类怪物。”
萧至看上去早就有了猜测：“怪不得官方会封锁消息。”
“是啊，要是消息扩散开，很难平息居民的恐慌。”段诚均顿了顿，又问：”你有没有怀疑，深谷里的怪物又分化了？”
萧至眉头蹙着，沉默片刻，道：“没错，可能是在地下活动的种类，因为没被监测到，在地底下增殖数量积累，活动加剧，才造成了这次地震。”
两人看上去对这些推测并不意外，凌叙倒是吃了一惊，他此前了解到的信息中，平原区距离深谷很远，军事力量更强大，只出现过零星几次的畸变型怪物潮，族群型节肢怪物只在西部大陆严重泛滥。
注意到凌叙的眼神，萧至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几下，问凌：“在你被绑架之前，西部大陆的怪物潮爆发的频率有变化吗？”
“频率没有变化。”凌叙慢慢回忆，“但是有一点，族群型怪物潮所占的比例，明显变高了。”
到这里，凌叙心中也生出了不小的隐忧，作为居住在西部大陆的跃变人，他太了解怪物潮了。
深谷就像孕育怪物的子宫，源源不断地刷新怪物的数量，并且每过几年，军方都会监测到新种类的怪物产生。
一开始只有畸变型的怪物，通常是作为掠食者存在，会主动攻击和捕食人类。
后来逐渐分化出体型较小的族群型怪物，以单体存在时，只啃食一切残骸和腐肉，不具有攻击性；可一旦以族群形式爆发，三分钟内，一个成年人类男性就会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前几年，深谷的怪物又分化出共生型，它们会感染人类，将人类当做增殖的工具，一旦被感染，人类会在24小时之内变异成相同种类的怪物，而且这个过程完全不可逆。
最后到现在，怪物还在不停地分化。
如果真的如萧至和段诚均所说，那么新分化出的地底怪物又会具有怎样的特性呢？
可惜人类无法提前预知，只能等到真正爆发的那一天才能知道。
每当这种时候，凌叙都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海市蜃楼，依赖常年驻扎在深谷边缘的联盟军队，将深谷里的怪物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从而保障人类的正常生活。
但人类根本不知道怪物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这些年来，平原区的军队一直尝试深入深谷内部，采集样本，想要找到怪物产生的源头，但一切都是徒劳，所有的研究都是平白地浪费人力和物力。
萧至再次开口：“其实，都还在军方的预测范围内，目前来看情况也是可控的。”
他看向窗外，视线扫过天空一角露出的红云，太阳西落，普通的一天又结束了。
萧至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军队基地方向隐约闪烁起灯光，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片浓云，像窗外的暮色一样逐渐蔓延开。
其实萧至也不确定未来会怎样变化，是会出现转机，还是会坠入更密不透风的黑暗，但他总觉得有道无形的力量在拽起他，让他无条件信任人类。
凌叙看着萧至的背影，他从前认为，萧至很像西部大陆最北端终年不化的雪山，既冷硬又陡峭，仿佛坚不可摧；可此刻，他却发现雪山上坚固的冰层也裂开了细缝，露出了潜藏在冰雪深处的惶然。
段诚均在暮色完全降临之前离开了，关门的轻响在沉寂的空间留下回音。
萧至转身走进厨房，眼睛里的怅然已经完全消失，他打开灯光，流理台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收拾过了？”
“嗯。”凌叙想到自己在书房偷看了萧至夹在书里的照片，淡淡回应了一声，没有提起更多。
他看着萧至扶住冰箱门的手臂，心里有些微妙的陌生感，明明从地震到现在也没过很久，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真实。
萧至正在查看冰箱里仅剩的那些食材 ，凌叙在他身后，忽然开口：“这个ID卡，真的能通过官方系统的验证吗？”
“当然可以，段诚均是很可靠的人，你可以完全放心。”萧至挑来挑去，只拿出了几枚鸡蛋。
凌叙靠近，顺手递给他一个盘子，又问：“那我之前的任务呢，还要继续跟踪章岳吗？”
萧至把鸡蛋放进盘子里，用清水冲洗了一遍，道：“不用了，有新的任务需要你去做。”他边说边开火，把平底锅放了上去，很自然地问：“你想吃几个煎蛋？”
凌叙不想吃，中午的时候他也选了煎蛋作为午餐，现在看到就觉得已经吃饱：“谢谢，不用了，我要吃一包压缩饼干。”
他要吃药，医生叮嘱要饭后服用，所以不能完全不吃，可冰箱里能用的食材真的寥寥无几，只好选择中规中矩的压缩饼干。
锅里的油花在滋啦作响，抽油烟机发出轻微的风噪声，凌叙拿着压缩饼干坐到吧台边，咬了一口，问道：“新的任务是什么样的？”
萧至把煎蛋装到盘子里，冲了一杯蜂蜜水，顺便给凌叙也做了，放在他手边：“你被绑架的那次，逃跑闹出的动静很大，实验室为了掩人耳目，更换了新的中转仓库，现在，我需要你摸清楚新仓库的具体位置。”
凌叙对绑架事件一直心有余悸：“我还要再去那个实验园吗？”
“不用。”萧至解释：“母城有两个实验园区，每个研究院实验室所需的耗材，都有运输车运进集中仓储区，之前那个是1号园，据我的人观察，现在已经转移到新建的2号实验园了，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还不是要去实验园，没有什么区别，凌叙在心里很窝囊地想，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早日回西部大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
“内部人员做这些事比较方便。”萧至显然是已经想好了计划，“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能合理长期地留在实验园内部。”
萧至话说一半，凌叙感到忐忑，像是在等待萧至对自己进行命运的宣判，他眨眨眼，小声问道：“什么样的身份？”
"实验园大部分的岗位都是靠年中考试进入，目前符合我们需求的，只有一个——园区的植物养护师。"
据萧至说，实验园只有部分后勤类岗位，会直接面向社会招聘，但是由于这类岗位往往异常辛苦，几乎每个员工都会在三个月后辞职，于是产生了大量的人才缺口。
不过，正好给了凌叙机会，等他摸清仓库的具体位置之后，再以工作辛苦难以忍受为理由辞职，非常合情合理。
简直是为了凌叙量身打造————萧至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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