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后，在一条岔路口的附近，他们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
村子静悄悄的，黑灯瞎火，透着一股死寂。
“要绕过去吗？”孙伟看着那黑黢黢的村口，有点发怵。
他只知道大概的方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现在有了岔路，他也不太敢确定了。
方堃也有些犹豫，正想征求原圆的意见，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村口泥地上一小片突兀的白色。
那是什么？
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张被撕扯下来、揉得有些皱巴的纸片。
上面沾了些泥渍，但依稀能看到印刷的横线和手写的字迹。
方堃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赶紧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小的手电筒，电量不多了，只能省着用。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屏住了。
那纸张的材质，这分明就是他们学校统一发放给学生用的笔记本内页！
“是……是学校的本子！”方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手都有些抖了，“是赵星宇的！”
原圆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方堃身边，低头看着那张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
他伸手拿过那张纸，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有很淡的……很多人和车的气味。还有，”他顿了顿，看向方堃，“赵星宇的味道。很新鲜，不超过半天。”
这句话如同给方堃打了一针强心剂！
李树兴甩掉孙伟的行为，显然让赵星宇意识到了自己上了贼船！
这孩子是在想办法自救，在用这种方式给他们留下线索！
而且，原圆判断气味新鲜，这说明他们离开这里没多久，而且，原圆之前猜得没错，赵星宇至少目前还是平安的！
希望的火苗在方堃心里“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找！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方堃立刻说道。
三人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害怕了，立刻仔细搜寻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孙伟在杂草堆里发现了第二张纸，叠得小小的塞在那里。
原圆则在路边一块大石头旁边摸到了第三张，卷成了一小卷。
这些纸片都出自同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的都是些课堂笔记的片段
……看起来杂乱无章，像是随手撕下丢弃的。
“这小子，这也看不太出来走哪边啊……”孙伟看着手里写着“屈原楚国人代表作……”的纸片，有点挠头。
方堃却盯着那些笔记，眉头微蹙，教师的职业本能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把自己找到的三张纸和孙伟、原圆找到的放在一起，就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仔细比对起来。
“不对，你们看，”方堃指着其中一张数学笔记，“这上面写的这道解析几何题，求的是点P到直线L的距离，旁边还画了个简图，点的位置标得很清楚……再看这张，物理的，讲的是力的方向……还有这张，语文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孙伟和原圆都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方堃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那些公式、诗句、简图在他脑海里交织、组合。
突然，他眼睛一亮！
“他不是乱扔的！”方堃语气兴奋起来，用手指在几张纸片上点着，“这道数学题暗示了一个点和一条直线的相对方位，这个物理笔记强调了‘东南方向’的力。
这句屈原的诗，‘修远’‘求索’，本身就有向某个方向前行探索的意思！结合起来看，他是在告诉我们，他们朝着东南方向去了！”
孙伟听得目瞪口呆：“wish……还得是老师啊！这你都能解出来？”他到现在也就还剩认点字了。
原圆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方堃的判断。
他拿起那张画着数学题简图的纸，淡淡道：“他能选择撕下特定的一张，而不是随意丢弃，说明李树兴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有一定自由活动的空间。”
这话让方堃更加安心了一些。
看来李树兴虽然混蛋，但暂时还没对车上的其他人，特别是赵星宇这样的孩子，采取极端控制手段。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知道了明确方向，三人精神大振，立刻调整了一下路线，朝着东南方继续前进。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的好运似乎又来了那么一点点。
在路过一个废弃的农家院时，他们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脚蹬三轮车。
车子虽然旧，但骨架还算结实，关键是，它被人为改装过！
车斗周围加焊了薄铁皮，加装了油电机！
“好东西啊！”孙伟眼睛都亮了，“这可比咱仨腿儿着强多了！”
于是，方老师负责掌握方向，伤号孙伟和不需要太多体力的原圆坐在车斗里负责警戒。
油不多，好在他们离赵星宇应该也不远。
坐上三轮车，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也省力多了。
方堃把着车，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看着逐渐泛白的天色，心里那份焦急和沉重，似乎也被这小小的三轮车载着，减轻了一分。
一路上，他们又陆续发现了两次赵星宇留下的笔记本纸张。
加上之前的，一共找到了五张。
每一张纸片，都像是一块小小的拼图，印证着赵星宇的机智和他们的方向正确。
也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支撑着他们不断前行。
方堃小心翼翼地将这五张饱含希望的纸片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看了看坐在车斗里，面容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打量着四周景色的原圆，以及旁边因为颠簸而龇牙咧嘴却眼神坚定的孙伟。
危险也并未远离，但方堃心里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踏实一些。
人还活着，线索明确，还有了代步工具，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个，正拧成一股绳，朝着希望的方向努力。
三轮车“嘎吱”一声，彻底不动了。方堃使劲又蹬了两下，链条空转着发出无力的声响。
“没……没油了？”孙伟从车斗里探出头，一脸沮丧。
“前面……好像有个废弃的服务区？”孙伟眯着眼，指着前方不远处一片零散的建筑。
高速路早就废了，但这路边偶尔还能看到些过去繁华的痕迹。
原圆轻轻巧巧地从车斗里跳下来，落地无声。
他吸了吸鼻子，浅色的竖瞳望向那片建筑群：“有味道。汽油，还有……人。不止一个。”
方堃心头一紧：“能分辨出有赵星宇吗？”
原圆仔细分辨了一下，点点头：“有。很淡，但还在。还有那个叫大壮的，和李慧的味道。李树兴的也在。”
目标就在眼前！
三人立刻打起精神，把三轮车拖到路边的灌木丛里藏好，然后借着杂草和废弃车辆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服务区建筑。
他们躲在一堵半塌的围墙后面，悄悄观察。
果然，看见李树兴那辆经过改装、看起来结实不少的面包车就停在一个修车铺门口旁边。
车旁边，李树兴正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手里拿着个水壶喝着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李慧坐在副驾驶，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看起来被看得死死的。
而稍远一点的地方，靠近另一个废弃的加油机，大壮正骂骂咧咧地试图从一辆锈迹斑斑的破轿车油箱里抽油。
赵星宇跟在他旁边，低着头，手里拿着个破油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妈的，这破车能有几两油！”大壮使劲晃了晃抽油管，没什么动静，气得他踹了车轮一脚。
李树兴朝那边喊了一嗓子：“动作快点！磨蹭什么！找不到油，大家都别想走！”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车里的李慧，威胁意味十足。
大壮缩了缩脖子，更加卖力地捣鼓。
赵星宇趁大壮背对着他、弯腰查看油箱口的瞬间，飞快地抬了下头，眼神迅速而惶恐地扫过四周，然后又立刻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油桶边缘。
方堃看得心都揪起来了。
李树兴这混蛋，果然是用李慧当人质，逼着大壮和赵星宇出来冒险找油。
“怎么办？直接冲过去？”孙伟压低声音问，手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
方堃立刻摇头：“不行，李树兴手里有李慧，硬来会伤到她。而且他有车，逼急了他开车跑了更麻烦。”
他仔细观察着地形。
李树兴的车停在修车铺门口，视野相对开阔。大壮和赵星宇在几十米外的废弃加油区，那边堆满了废弃车辆，遮挡物更多。
“我们绕远点，从后面那片废弃车辆后面穿过去，靠近大壮和赵星宇那边。”方堃迅速制定计划，“找机会先把赵星宇救出来。原圆……”
他看向原圆。
原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星宇的方向，闻言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你悄悄靠近，在不惊动大壮和李树兴的情况下，让赵星宇发现你，把他引过来。”
原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孙伟，绕道一面墙后，身形一矮，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沙地，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和杂草，向着那片废弃车辆区域潜行过去。
那动作灵活得不像话，几乎看不到他移动的轨迹，孙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俩借助各种掩体，远远地、慢慢地绕着圈子往那边挪。
赵星宇心里怕得要死。
大壮就在旁边，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那个坏蛋还在远处盯着。
他手里这个破油桶又沉又脏，关键是根本没找到多少油。
他一边机械地配合着大壮，一边心里疯狂地想着对策，留下纸片的方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旁边一辆废弃大巴车的底盘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偷偷看过去。
大巴车的阴影里，一双浅色的、在昏暗中微微反光的竖瞳，正静静地看着他。
赵星宇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
那是什么？蛇？好大一条？！他头皮一阵发麻。但紧接着，他发现那条蛇……有点眼熟。
那独特的浅色竖瞳，那盘踞时隐约可见的、带着稀有花纹的鳞片……这不是……这不是原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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