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带到了一栋看起来新一点的二层小楼里。楼里干净得多,消毒水味儿也更浓。
在一个摆着几张办公桌、看起来像办公室的房间里,他们见到了那位“医生”。
“医生”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起来很热情。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净土基地!我是这里的科研主管,姓杨,大家都叫我杨医生。”他上前和方堃握了握手,力道适中,手掌干燥。
“杨医生您好,我们是刚来的,方堃,这是孙伟,这是我表弟原圆。”方堃介绍道。
杨医生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尤其在原圆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笑容更深了些:“好好好,一看就是历经艰险,不容易啊。到了这里就安心,我们基地的目标,就是重建秩序,恢复文明!”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方堃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眼神依旧没什么波动。
杨医生拉过几把椅子让他们坐,开始嘘寒问暖,问他们从哪里来,路上吃了多少苦,有没有受伤。
方堃和孙伟小心应对着。
没说几句,杨医生就把话题引到了原圆身上。
“这位小兄弟,叫原圆是吧?听门口检查的同志说,你体质有点特殊?”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原圆,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的兴趣,“一路上,多亏了你保护你表哥他们?”
原圆垂着眼皮,没什么反应,只是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方堃赶紧接话:“是,我表弟他从小就这样,不太爱说话,但身手利索。”
“哦?怎么个利索法?”杨医生追问,眼睛发亮。
“就是……跑得快,反应也快,力气比一般人大点。”方堃含糊地说。
“了不起,了不起啊!”杨医生赞叹道,又转向原圆,语气更加温和,“原圆小兄弟,你平时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说,对某些东西特别敏感?或者,力气特别大之类的?”
他问得很细致,绕着弯地想套出点关于原圆能力的信息。
原圆依旧是老样子,能点头摇头的,绝不出声。
问急了,就抬眼看看杨医生,那浅色的竖瞳没什么情绪,却让杨医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变得更热切。
孙伟不知道原圆是否觉醒了异能,只知道他特别能打,不知道是不是要用这个当杀手锏,和方堃对视一眼便说道:“其实我也觉醒了异能,能呲点水……”
杨医生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鼓励道:“很好啊,这是末世自保的很好的技能,咱们这够安全,你可以多加锻炼……”
随后他又把话题转移到原圆身上,原圆依旧话很少,一开口就带着点湖南口音,后来干脆直接说方言。
“中,好,不爱说话没关系。”杨医生搓了搓手,“我们基地啊,最重视人才,尤其是像原圆小兄弟这样……嗯,体质特殊的。我们这里有最好的科研条件,正在致力于研究对抗丧尸病毒的血清!”
他站起身,显得很兴奋:“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实验室,让你们也了解一下我们基地最前沿的成果!”
方堃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杨医生热情得有点过头了,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原圆来的。
但他现在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起身。
杨医生领着他们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他掏出磁卡刷了一下,门开了。
里面是一条更干净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用透明玻璃隔开的房间。
这里条件好的吓人,简直不像遭受了丧尸之难的地方。
方堃只觉得这里仿佛就是为了“科研”而建立的地方,难道这里的负责人能未卜先知么?
“这里就是我们核心实验室的外围区域了,”杨医生介绍道,语气带着自豪,“我们已经在血清研发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透过玻璃,能看到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碌,操作着一些仪器。
有的房间里放着笼子,里面关着些小动物,看起来病恹恹的。还有一个房间里,躺着一个人,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灰败,旁边连着监控仪器。
“看到没有?”杨医生指着那个伤者,“这是我们自愿参与临床试验的勇士!注射了我们最新研发的血清,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没完全清除病毒,但已经证明了血清的有效性!”
方堃看着那个伤者,确实不像马上要变丧尸的样子,但他总觉得那人眼神空洞,和外面那些灰衣人有点像。
“真的?那太好了!”孙伟信以为真,脸上露出惊喜。
杨医生得意地推了推眼镜:“很快,最多再有个把月,我们就能实现血清的量产!到时候,不仅我们基地的人有救,还能拯救更多的幸存者!这将是我们人类反击的开始!”
他说得掷地有声,描绘的前景十分美好。
但方堃心里的疑虑却没减少。
如果血清真的快成功了,为什么外面那些人的精神状态还那么差?为什么这基地的管理如此严格,甚至透着压抑?
而且,这杨医生对原圆的兴趣,明显超出了对一个“力气大点”的幸存者的正常范围。
参观完实验室外围,杨医生又把他们送了出来。
临别时,他再次握住原圆的手,用力晃了晃:“原圆小兄弟,好好休息!如果身体有任何感觉特别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健康,对我们很重要!”
他又对方堃说:“方老师,你们刚来,先适应一下。过两天,我再找原圆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确保他没问题,也好为基地贡献一份力量嘛。”
这话听着是关心,但方堃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他只能点头应着:“好的,谢谢杨医生关心。”
回到那个简陋的住处,孙伟还在兴奋:“方老师,听见没?血清快成功了!咱们有救了!”
方堃没说话,看向原圆。
原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铁丝网和苍白路灯勾勒出的景象,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声音很低,只有方堃能听见:
“那个躺着的人……身上,有同类的味道。”
方堃一愣,没明白:“同类?什么同类?”
原圆转过头,竖瞳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微光:“不是活人的味道。是……快要变成,或者已经被控制的味道。”
方堃的心猛地一沉。
原圆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方堃后背发凉:
“那个医生,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稀有的……标本。”
夜里,硬板床硌得孙伟翻来覆去,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最后总算在疲惫的攻势下沉沉睡去,发出不算响的鼾声。
方堃心里装着事,躺在那层薄垫子上,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闭着眼,耳朵却支棱着,留意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
基地不像野外,没有风声虫鸣,只有死一样的寂静,偶尔夹杂着远处守卫规律却沉闷的脚步声,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慌。
他侧头看向原圆的床铺,借着窗外路灯透进来的那点苍白光线,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层薄垫子微微凹陷的痕迹。
方堃心里先是一紧,随即想起原圆的本事,又稍稍放松下来,只是担忧丝毫未减。
原圆确实躺不住。
蛇类的本能让他对陌生环境充满警惕,白天那个杨医生的眼神,像冰冷的解剖刀刮过鳞片,让他从芯子里感到不适。
还有那个所谓的“临床试验者”身上散发出的、介于生死之间的腐朽气息,都让他无法安然待在这样一个看似安全的“巢穴”里。
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床。
蛇精的隐匿能力在此时发挥到极致,身体的柔韧和协调让他轻易地找到了这简陋房间的通风口。
一个用几颗松动螺丝固定的老旧百叶窗。
他甚至没有变形,只是骨骼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整个人便如同无骨的软绳,从那狭窄的缝隙中滑了出去,落地时连灰尘都未曾惊动多少。
基地的夜晚比白天更显压抑。
路灯的光线像是被浓厚的夜色稀释过,勉强勾勒出厂房和道路的轮廓,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中。
原圆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浅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微微扩张,收集着每一丝微弱的光线,视物并无大碍,甚至比白天更能捕捉到那些潜藏的信息。
他避开偶尔巡逻的守卫,那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端着武器,步伐一致,眼神却和白天见到的灰衣人一样,缺乏活气。
他朝着白天观察到的那道更高的铁丝网围墙方向潜去。
越往里,守卫越发森严。
明处的岗哨,暗处可能存在的摄像头,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消毒水味道,都昭示着内圈的不同寻常。
终于,他接近了那道分隔“外环”与内圈的铁丝网。
电网发出的微弱嗡嗡声在他敏锐的听觉中被放大。
铁丝网后面,是几栋外观更整洁、甚至带着点现代感的建筑,其中一栋,就是白天去过的实验室小楼。
原圆潜伏在一堆废弃建材的阴影里,屏息凝神。
他在空气中仔细分辨着。除了消毒水,还有一种……非常淡,但绝不可能错认的味道。
同类的气息。
但这气息和他截然不同,充满了痛苦、压抑、狂躁,甚至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的麻木。
就像被拔去了毒牙,碾碎了骨头,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在绝望中嘶鸣。
虽然此刻,周围一片死寂,那嘶鸣只存在于气息的波动里。
这气息不止一道,很杂乱,似乎来自那栋实验室大楼的地下深处。
原圆的竖瞳缩成了两条冰冷的细线。
这个基地,这个所谓的“净土”,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不敢久留,确认了气息的来源和性质后,便沿着原路,以更谨慎的速度返回。
重新从那通风口滑回房间时,孙伟的鼾声刚好到了一个间歇,咂咂嘴,又翻了个身。
方堃立刻低声问:“怎么样?”
原圆走到他床边,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那点改不掉的湖南口音低声说:“里面,守得很严。有电网。闻到……同类的味道。”
方堃心一沉:“很多?”
“嗯。”原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冷意,“不舒服。很痛苦,像……被关着,快要疯了。”
方堃沉默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原圆冰凉的手背:“知道了。先休息,明天再看看情况。记住,万事小心。”
原圆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床上,闭上眼睛,但呼吸平稳,显然并未入睡,只是进入了蛇类警戒时的休憩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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