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月在屋头里面扇小扇,自从先前床都能吃人,他就再也不敢叫林昭一个人在一处了。
所以干脆就那样抱着对方靠一夜。
夏日闷热,伤到的地方又要吹点风,因为除了淤青还有肿,睡着的人不能受凉,他又拿着棉被,这辈子真是拢共就伺候过两人。
静悄悄的一夜,在烛火燃尽的时候,窗外的晨曦微亮,最初的那点光总如已经逝去的夜晚一般,清清凉凉。
于是不消两日,玄羽从外头飞回来,也顺道带来消息。
“城中安定,无人失踪。”
人们皆以为是仙师的功绩,但实际,“果然是打草惊蛇了。”
屋中他们围坐在窗前,顺着窗框往外,长街上熙熙攘攘,摊主小贩,百姓看官,还有个别零星的仙门小辈,在何处贴上符箓,画上阵法。
“他们也挺努力的。”江落月的目光追随,“在城中各处捉妖,这要真是妖邪,怕也是早已落网。”
只可惜看来是搞错了方向。
“那日本是意外,对方不知我们底细,更不会知晓动手的时候,外间恰巧来人。”而且他们还能那般快速,找对方向。
这下就算不知道底细,也知道魔头他们不好惹,更何况那日,陆川虽然只叫了声林公子,可对他们这群人态度却也更加明显的朝众人展示,他们并非常人。
那么不是软柿子,自然,人家的手就不敢再往他们这里伸。
“阿月,不将这事告诉他们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自从那日之后,林昭几乎日日喝苦药,时至今日手里还捧着一碗。
江落月垂眸,瞧他一眼,然后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阿昭,不烫了就快点喝药。”
很苦的,大夫加了黄连。
林昭的眉头皱起,瞧着那黑乎乎的药碗,仿佛生活也如这碗药一般苦涩。
“不告诉他们。”江落月说。
“大王。”絜钩道:“我们也发现了小貔貅说过那条道。”
这两日的收获,几个人也曾连夜潜入府衙,查了这城中黄册。
“截至目前,总共失踪365人,其中女子198名,幼童103名。”九虞说着看了看捧起药碗,视死如归,然后被苦药难喝到有点想放弃舌头的林昭,“剩下的,除了少数外乡人,便是如阿昭这般。”
容色上佳,看模样却又人畜无害,既没有反击之力,又没法真正逃脱,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就算拿去卖也是个难得的好价钱。
这么多的人,若还在城中,许是难以藏匿。
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向了城外,听说不远处有个神秘的黑市。
“找到就好。”剥了颗糖递上去,玄羽,絜钩,百解都想要,江落月拍掉了鸟翅,鸟生气,跺着鸟爪去啄鸭。
“反正守株待兔是不行,他们住在这城中,怎么比耐性我们也是比不过他们。”
“那就要……逼一把。”
……
从源头到途中。
林昭睡了一觉醒来,喝了很多苦药,皱了很多次眉头。
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小团白白的光球,化做白鹿的模样,巴掌大小,落在他身旁,只有他能看见。
他做了一个漫长且遥远的梦,虽然还是梦,但他好像隐隐约约知道。
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规则与从前不同。
蝇营狗苟兀穷年,笑脸早就浮在表面,我脚下的每一步如尖刀利刃,必须去迎合,才不被时代抛弃。
很莫名其妙的思想,明明阿月,明明九虞,明明大家都在身旁,那样友善,有时却隔了千万里,好似他们活在热闹中,我却始终身坠如寒冰。
“阿昭。”今日他们便要佯装出城离去的假象,所以江落月就让九虞帮忙,“我就离开一小会,跟着九虞,不会有事的。”
“嗯。”
一辆马车50两,一只貔貅不好养,犹豫了很久,玄羽不见了。
“你快回去,把我藏在百宝阁的袋子拿出来。”
“主人?”
“哦,对,叫他们别找我了,回影楼有空就多接两单,以后每个月到点送来就行了。”
鸟:……
玄羽拍拍翅膀不见了,江落月离开九重天后也不是那么失败,至少砸了许多金殿,于是有人觉得他丧心病狂,也有人觉得他敢做敢当,气质非凡。
于是这全天下最大的魔头就此诞生了,手下无数羽翼爪牙,向西的无妄山脉,那是魔头的领地。
手下诸多产业,可最出名的,实际是那回影楼,百问堂以及那传言中藏匿了诸多宝器的阁楼。
回影楼是有名的杀手组织,百问堂则是搜罗天下讯息,买卖最灵通的地方。
至于最后一个百宝阁,魔头私场中的私场,里面放着的神兵利器,江落月不一定喜欢,但他知道有很多人喜欢。
所以几乎每隔个一年半载,便有人上门,这是谁谁家的传家宝。
然后试图白嫖,他也就让那东西在那立着,“你叫它一声,他应你,我就信。”
或者说说价钱,那把剑这把刀,魔头又是用了多少钱,生意人,只要付了百倍,就充当买卖的金额,那也不是不能拿走。
于是那些个人便一般气急败坏而走,买卖不成没仁义!转头他的名声就愈发破败。
“好不要脸!”魔头的手下评价,“难不成是要白嫖老大你的私库?”
谁知道当年一掷千金的魔头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当真是落魄,江落月牵回了马车,然后怎么瞧着,都觉这车马寒酸。
抿唇不语,干脆又往里面添了几层软垫。
没有珠宝,没有挂饰,没有暖玉,没有香炉,什么破地方,大点的马车还要定制!
将车停在客栈口,恰巧遇上了法华宗,都以为他们真要走了,那可真是不对付的好,不对付的才是最好的。
这样话从他们口里出,旁人才会因此信三分。
来时也没什么包袱,魔头身旁的妖魔也没人敢说,左不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来,慢点。”
在下头放了个小小的凳子,江落月伸手,拉人上来,再看九虞。
这个不用他帮忙。
小百解是被抱上来的,絜钩,他们说实在不行他自己也能扑腾翅膀。
车轴转动,一路咕噜咕噜的就往城外驶去。
“对了,阿月,阿黄去哪了?”
等车都要驶出一段距离,林昭左右看看不见鸟,一言道出众人才恍然。
“派出去了吧?”九虞掀开车帘看外面,这会江落月正拿着马鞭赶马,絜钩变成的少年坐一头。
反正也是要回来,九虞觉得她这个猜测理所应当。
“去给我拿东西了。”估摸着他可以边飞边缩地千里,所以只要不吃不喝不停的话,横跨半个九州的距离,江落月道:“大概一两日就回。”
……
于是车马兜兜转转出了城,找到先前那片林子,寻一处山洞,划下地盘,堆满柴火,今夜打算先去探一探那黑市入口。
据说那里子时才开,卯时就闭。
七月是鬼月,黑市里的东西也愈发奇珍。
先前路过林子的时候并无察觉,只是一味赶路,如今特意打探,近了黑市附近才得知,来往的游士并不少。
先前是明道,如今是暗道。
听到脚步声,江落月起身稍稍拨开一处草,正巧就有一行人。
“喂,怎么还敢来?”
一个抱剑的,一个拿刀的,还有一个眼睛上面一条疤,黑一只,白一只,白的那只不全白,雾蒙蒙的一片看着更像是瞎了。
“来换眼睛啊,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有点子希望。”
“哈哈,也是哈,黑市卖的那些奴隶,品相上佳不好找,但要个五官健全,挖个眼睛来用用的,那也是可以。”
“对嘛,百草谷不每次都来,他们那的药人死的快,少了一批,还要新进一批,这是消耗品。”
江落月的眼里稍稍带着点震惊。
百草谷?药人?奴隶?炉鼎?
“阿月?”林昭走上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然后耳朵被堵住。
“阿昭,不要听。”
这是修真界,即使宣传着正义他们也心知肚明。
在很多人眼中,药人不是人,炉鼎不是人,奴隶不是人,许许多多,无论曾经如何,过去如何,可一旦贴上买卖的标签,人就已经被灭杀。
百草谷的医修生死人肉白骨,草药不可能永远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修真界会有很多败类,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种标榜。
他不能约束门下所有弟子,教条管不住人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些东西俨然已经成了一种规则,一种人们见到了,也会习以为常的暗产。
难怪会有人已经把手伸向了普通百姓,一处如此,便更可想何为处处。
立于高地,谁会可怜?谁会同情?谁会去深思这些商品背后,他们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以为。”江落月看天,对着心中的那个人想:“你已经把他打压了。”
当年百草谷出事,明明闹得沸沸扬扬,他离开九重天,回身乏术,可楚朝澜明明一直在。
林昭抬眼,从他那个角度却只能看到江落月的侧脸,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林昭心头一紧,眼眶发酸,“对不起,好像是我,没做到。”
白色的小鹿蹭蹭他的脸,然后不满的踢一踢自己。
江落月回头,和九虞示意。
“我们,换一张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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