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心的头发在祭祀雅给她开颅的时候剃掉了,她不得不整日带着帷帽,否则光头太引人注目,但头发要长到正常的长度,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文瑾心想到了陆云弘之前给她做的假发,那帘假发已被她丢进了火场,化为了灰烬。
再找人做一帘吧。
文瑾心掏了掏袖袋里的银票,抽出来,只剩下三张五十两了,吃穿路费还能应付,但要做一帘假发,恐怕是不够的。
花得这么快......如今也没什么事,去一趟梁州吧。
找祝才更要点银子。
去梁州要经过南城,南城四周江河多,有游船画舫,也有可经达各地的行船,四通八达,行商、来客都多,造就了南城不夜城的美名。
到了夏季,江河多也让雨水多了起来,几乎是日日下雨,不过也不消人气。
曾经名满天下的人间醉,倒了传闻中的后台雍亲王,不减热闹。
也不知是谁接手了这一产业,皇室宗亲、世家权贵还是商贸大贾?
文瑾心没有去探究,雨下得大,在这暴雨中行走虽颇有意趣,也让人身上沾染恼人的沉重湿感。
风夹着雨,文瑾心撑着的伞就是件脆弱的摆设,哗啦啦地将文瑾心淋了个全湿。
文瑾心叹气,她正好走到这人间醉旁边,人间醉在南城最繁华的区域十分大气地占据了一片区域,它的周边只有湖泊凉亭和花景,没有任何的酒楼坐落在它的对立面,它对面的街道通常只有小贩,只是下雨,小贩们都收摊了。
附近几个凉亭都挤了人,要避雨只能走到这人间醉里。
帷帽湿了很重也很闷,变成了一片一片的往下滴水,文瑾心走上人间醉的台阶,她撩起纱帘,抽了一张银票给门口迎人的侍女,“麻烦让我坐会,躲躲雨。”
也有人在门口躲雨,只是像文瑾心给这样的钱的,都坐到里面去了,文瑾心只待在门口,于是侍女给她端来了茶水,问她需要些爽口的小食还是茶点。
文瑾心只要了一壶茶,雨没有消停的迹象,她倒也不着急,静静看着大雨落下。
报复了陆云弘,她的心陷入了无聊的孤寂中,她出生时父母尚在,有奶奶,没有爷爷,父母、奶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直到四岁她堪堪记事,有人冲进了她的家。
文瑾心亲眼看着父母死去,奶奶带着她逃跑,却被下了致命的毒药,用尽全力,也无力回天。
前一晚奶奶的头发还是黑色的,带她逃出来后,一晚就变得全白。
五岁时爷爷回来了,他手刃了仇人,却无法复活文瑾心的父母,奶奶的身体在爷爷回来后迅速地衰败,她撑不住走了,那时候文瑾心恨极了文渊,可文渊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文渊因追求剑道抛妻弃子,他不让文瑾心学剑,就送了她去苗疆。
文瑾心痛苦又麻木,她只按照苗歌为她安排的路走,可当她战胜、杀死一个个敌人,从中获得力量,她又不想只待在苗疆了,她把握住每一个机会,终于有一天,苗歌让她去北疆寻药,她在那里遇到了被送去历练的陆云弘。
陆云弘给了她理由逃,她于是顺水推舟地与他两情相悦,又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文瑾心是被推着走的,她没有特别的喜好,没有特别的执着,抵消了仇,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回家继续养那只蠢狼吧。
找了一件可以继续做下去的事,雨也小了,文瑾心起身,撑开伞就要离开。
身后有声音叫住了她 ,“大人请留步!!”
一女子从人间醉内跑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顶帷帽,看衣着打扮,不是侍女。
跑了两步便气喘吁吁,看起来也不是习武之人。
叫她的称呼也怪怪的。
“是茶钱不够吗?”
女子忙摇头,“不、不是的!”她将新的帷帽递出去,“我看您帷帽湿了,给您新拿了一顶,您的衣服也湿了,不若换一身再走?”
原来是拉客的新手段?
文瑾心:“多谢姑娘,不过我今日有事,就不在这里坐了。”
见文瑾心要走了,女子脱口而出,“您不记得我了吗?”
文瑾心认了一会人,没什么印象,“失礼,不若您再介绍一下?”
女子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大人,我名为月珠,之前在湖上弹琴,那日您和雍亲王殿下一同登船,您为我赎了身。”
月珠这么一说,文瑾心倒是有些印象了,“原来是你,不过,既是赎了身,你怎么还在这里?”
而且,陆云弘已经被废了爵,这月珠还称呼他为雍亲王?
月珠请着文瑾心到了一楼的隔间,才说,“那日您给了我一支银针,雍亲王殿下用一千金将它买走了,还将我的卖身契还给了我......”
月珠的话语间都是复杂,她突然跳到了另一个话题,“大人可知谁接管了人间醉?”
“月珠姑娘知道?”
月珠笑,“是刘管事,柳妈妈,几个姐妹还有我,接管了这里。”
人间醉说的雅一点是赏风月的,说难听一点,也真的是一栋青楼,它的价值在于它背后庞大的情报网,无人可动的靠山,可当那些探子撤去,靠山倒了,它只是一所大一点的青楼、酒楼。
买它的钱可以再起一栋人间醉,也无人敢用人间醉里的老人,谁知他们是否还为前靠山效力?
还要自己再培养探子进去。
人间醉是值钱,但在那些人心中,也没有那么不可替代的值钱。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正好我平日有存钱,加上您给的,我就跟他们一起买下了这里。”
“挺好的,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文瑾心认可点头。
月珠也浅浅地要笑,“您是有事是吗,大人跟我上楼换身衣服?”
“多谢。”
文瑾心的帷帽都湿漉漉的,也不摘下,月珠怀里还抱着一顶,她不明白文瑾心为什么要带着帷帽。
她是在门口注意到文瑾心的特殊,留意了眼,发现帷帽之下,文瑾心就是之前给她银针的大人,文瑾心的帷帽湿掉了,她便急匆匆上楼去寻。在此期间都没有看到文瑾心的头发。
当文瑾心脱下帷帽时,月珠惊讶极了,她小心翼翼怕触了眉头,“您——”
随后眼中划过一丝恍然大悟。
只听月珠说:“原来殿下的那帘假发是为您做的……他们说殿下杀了您,我就想,当时船上,殿下的眼中都是您,又怎会杀您。”
他是没杀,我是陷害他的。
“……”文瑾心没有她解释事情的真相。
她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整理帷帽正要戴上,月珠说:“大人!之前殿下的假发是在楼里做的,殿下挑选了许多种发选了一种,我们假发做的少,怕失误,便用其他头发做了好几帘,您来看看?”
成功让文瑾心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她将自己仅剩的银票掏出来,放到月珠的手心里,“......钱有些不够,过几日我可取一些回来。”
月珠笑,“怎能收大人您的钱,月珠感激大人恩惠都来不及,我还应惭愧没有想到是大人需要,没有做好准备。”
月珠还是谦虚了,人间醉要为雍亲王做头发,那是一针一线都不敢出差错,发丝的软硬会影响匠人制作的手感,必是将等同发质的样品做的完美了,才会用雍亲王挑选的发丝缝制成品递上去。
样品就是文瑾心头的尺寸,戴上后几乎与真发无异了。
“多谢。”
“大人客气了,这些头发都是殿下买下来的,给我们的奖赏也十分丰厚,匠人们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您是他的王妃,我们可担不起您的谢。”
陆云弘虽算不上和善,但他待下属是真大方,总有些达官贵人喜好美人,但人间醉在他手上,没有一个人被送出去当作礼物。
所以即便他倒了台,还是有不少人称呼他原本的爵位。
正是因为是陆云弘出的钱,承他名声得了好处,文瑾心才别扭,这下成她欠了一些!
不过她可不会还,发生了这些事,他们该是真正的断了。
文瑾心笑,“还是要谢的,改日我定会再来这人间醉,到时候——这楼中顾客三日的酒食,我都包了。”
“多谢大人!”
文瑾心还在整理她的假发,错过了月珠眼中的惊艳。
方才文瑾心穿戴着白衣白纱,即使没有头发也很是出尘,人间醉中少有白衣,月珠便为她准备了一套青衣,青衣绣了竹纹,像那些读书的书生穿的款式。
当年先帝对外征战,对内整顿朝堂,杀了许多贪官污吏,缺人做官,便允了女子也参加科举,三年一次的科举,也出了位女状元,文瑾心这身打扮,看气质像月珠在茶楼里听的写女状元的书中形容的,沉静从容,有书生气又不死板,一身通透,如山川如青竹。
“大人,我来为您束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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