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疾驰而去,那口号简直惊天地泣鬼神,连周遭的商户都纷纷从店里跑出,以为发生了什么热闹,好奇地四处张望,甚至还有搬了板凳和瓜子出来的。
系临城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眉心瞬间拧出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胸腔有一股怒火不断往上涌。
他用力一握刹车,回头看向还在奋力狂追的某个身影。
很明显,那人已经快没力气了,正在老远之外步履蹒跚,没多会儿消失不见了。
左右看去,没寻到人去了哪,他深吸了几口气,再三踌躇,还是调转了车头。
一路慢骑往回找,到处都没人影,直到在一道电线杆旁的灌木丛里找到了目标。
只见“目标物”发乱面红,满头大汗,头插在灌丛里,时不时有干呕声传出,听着甚是狼狈。
车子停下时,对方终于吐了出来,响亮的呕吐声直冲天际。
童塔塔隐隐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但他已无暇顾及那么多,只觉胃好像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一样,痛苦得他眼泪鼻涕狂流。
阵阵呕吐狂袭,然而呕吐物却几乎没有,基本都是水和胃酸。
吐无可吐的干呕一阵后,他终于压下了那股呕吐欲,但紧随而来的却是头晕眼花,身上的汗水冒完一茬又开始冒。
从灌丛里爬出,靠着电线杆支撑脑袋,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昏昏沉沉,身体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整个人腿软脚软,浑身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
意识模糊,不知是过了很久,还是仅仅几分钟,就在童塔塔想就此睡过去的时候,四周有微黄的光亮起来,似乎是头顶的路灯,这个季节天黑的很快。
就在他迷糊之际,一兜凉水迎头而下,冰得他浑身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哇!下雨了啊!”
童塔塔虚弱又慌张地用手搓脸,但水还是几次流进嘴里,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下你个头。”熟悉的声音响在耳际。
“咳咳……”
瞧着那脏兮兮的脸冲洗得差不多了,系临城才停下动作,将基本上已经倒空的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即走到那人身边,语气里夹杂了几分不耐烦,“起来。”
童塔塔抹了把眼睛,仰头看向身前高大的身影,随即撑着地面慢吞吞爬起来,头晕腿软身体摇晃,要不是扶着电线杆,他八成就直接摔了。
运动过度加上呕吐使得面红但唇白,加上**的头发眉睫,怎么看怎么让人暴躁,系临城本就闷火的心情愈发不爽。
“搞不懂你脖子上长得到底是脑袋还是冬瓜,自己几斤几两都摸不清,运动素质这么差还埋头瞎跑,完全不讲一点科学规律,纯粹自己作死。”
虽然并没有什么错,但语气有些重,童塔塔听着心里难受,“可是叫你你又不理,我又不认识路,想回家……”
“那你可以打车。”
憋嘴嘟囔,“我把钱包落在教室里了,班里没有住校生,教室锁门了。”
真是毫不意外,系临城无语,“那也不是不可以打,你到家回去拿钱再给司机也是一样,办法有的是,脑子都不会转一转。”
闻声,晕晕乎乎的人眉眼一凝,像是在认真思索的模样。
这倒确实是个办法,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童塔塔抿嘴,悄悄抬眼瞄向对面,莫名满脸“做贼心虚”的神情。
见状,系临城懒得再看他,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之后,转身走向路边,朝车流张望招手,像是要打车。
“这是什么?”
童塔塔茫然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玻璃瓶,看上去像饮料但又很像酒,瓶身的标签上写着奇怪的化学符号。
“电,解质……什么东西?”
一边嘟囔着瞅了眼前方在招车的人,想问不敢问,但想到对方肯定不是无故塞给自己,童塔塔就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味道有点奇怪,还咸咸的,好在并不算难喝,加上一顿瞎跑和呕吐之后他确实有点想喝水,忍着喉咙里的烧痛,他咕咚咕咚干进去将近一半。
刚想打个嗝,打车的人走了回来,他赶紧憋回去。
“谢,谢谢……”示意手中的瓶子。
系临城一点也不想理他,径直走到自行车前,将车撑踢开,跨坐上去。
下班高峰期,出租车临着交班和下班,很多司机要么客满,要么不愿意拉客,有几辆出租迎面而过,空的也打着“有客”的灯牌,他只能放弃。
见身后没动静,他转头蹙眉,“喂,你到底走不走。”
仍旧靠在电线杆上的童塔塔,一脸茫然,“啊?你要载我回去吗?”
不问还好,一问心里更不爽了,系临城脚踩踏板就要走,“算了,你继续跑吧。”
“哎哎……”
见状,童塔塔赶紧从电线杆上爬起来,抖着双腿踉踉跄跄地追过去,“不跑了不跑了……”
害怕人跑掉,他赶忙扯住后座,想上车又想先拧瓶盖,两手发颤,双眼发花,一时好不慌张。
系临城不情不愿地又等了他两秒,待人坐上车后,直接重重一脚踩下,将车蹬出去老远。
折腾半天,终于踏上回家的路,童塔塔感觉浑身一松。
单车从小道驶出,奔向马路。两旁闪过的秋梧桐在傍晚的路灯下,慢悠悠地掉下一两片枯黄的叶子。
这会儿不像早上那会儿还有点风,如若不是车子不小心将枯叶踩碎,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在耳畔回响,或许,它们被发现的时间还会更晚一些。
方才运动得太过激烈,童塔塔这会子还在虚脱中,坐在后座上也没了那个搭讪尬聊的心思。
他一只手紧攥着玻璃瓶,一只手抓着后座把手,低头望着柏油路上迅速后退的残影,耳畔除了落叶与汽笛之外,还有下坡时,系临城偶尔倒链的唰唰声。
时间似乎在这微妙的沉默与乐音之间,变得越来越漫长。
当那种一磕一磕的碰撞感第三次从后背传来时,系临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朝后望,后座的人低着头,只能瞥得到肩膀。
“喂,你可不要在后面给我睡着,等会掉下去再摔出个好歹。”
正神思迷糊的童塔塔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赶紧将头抬起来,“哦,不会不会,我一点也不困,刚只是在看那些落叶。”
看叶子……系临城懒得去想他是个什么脑回路。
“有一点务必说清楚,明天,我绝对不可能再载你,就算被扣在家里不上学我也无所谓,所以不管你今晚是去偷汽车还是抢飞机,明天务必自己去学校,听懂了吗。”
语气相当严肃,丝毫没有给他留任何疑问的余地,童塔塔点头:“嗯。”
“哪怕是小姨从医院里冲出来,也没可能。”似乎是生怕对方感受不到那严正的态度,系临城又补充了一句。
“明白了。”
其实就算不说,童塔塔也不会再让他载自己,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他不想再做一些让对方讨厌的事情了。
毕竟,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单车驶过十字路口,红绿灯似乎不足以控制下班高峰的车流,身穿马甲的交警站在路中央忙得不可开交。
汽车一辆闪过一辆,亮红的尾灯在视网膜上留下两道迷幻的残影,黑蒙蒙的天空与沥青马路开始交融,似乎有梧桐树往下落叶,砸到了童塔塔的脑袋,下巴和眼皮因此变得愈来愈沉重。
抵在车座边沿的玻璃瓶,颠簸之间发出轻而脆的咔哒声。
在昏沉之际,那声音像秋雨击打芭蕉,又像群鱼漫过涌泉,更像指尖敲过后窗沿,猝不及防在心头来回打旋。
于是他的头就越来越向前,直到触碰到那道温暖而坚固的“墙”。
人体的温度很奇妙,与任何机械制造出来的热源都不同,会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迷失,感到怅然,继而生出贪恋。
也因此,那仅仅几秒钟,童塔塔似乎已经做出了数百个彩虹般的梦境。
直到被那道冷冷淡淡的声音给强行拽回。
“你要是再睡着我就把你丢下去。”
童塔塔猛地抬头,茫然环顾四周,似乎又走到了城中田小道,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对不起,可能是刚才跑得有点累,保证不会了。”
系临城没有说话,这样的保证通常都没什么意义,没多会儿,脊背再次传来明显的压感。
只是没出两秒又消失,并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没,没有睡着!”
红灯熄灭绿灯起,单车继续往前走,轻晃与微颠愈发像温床。
“没睡……”
于是,磕哒磕哒的碰撞感伴着越来越不清晰的口齿,充斥了后半段不算长的路程。
直到大门在视野里越来越近,手刹握紧的瞬间,磕了一路的脑门哐当一下撞到后背上。
“没睡着,真的没有!”
系临城回身,望着后座眯着眼根本就没睁开的某人,“下车。”
这话倒是终于让困得不行的童塔塔霎时清醒,他紧紧地抓着把手,摇头,“不行不行,不要把我丢下去!求求你了!”
“到了。”系临城无语。
“别把——”
童塔塔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头,大门就在眼前,“哦,原来到家了……”
望向系临城的面色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松开手从车座上下来,腿还在发酸发软,差点崴脚。
然而系临城丝毫不愿多看他一眼,下车,直接推进院,面色看上去很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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