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看着面前的棕木色大门虽然斑驳陈旧,但上有庇檐,又铺上了青砖,左右两角挂着精致的灯笼,周围一圈高高的篱笆整整齐齐,屋檐上挂着一个木牌匾,上面清楚又随意写着——十三号。
整个囫囵看下来,竟倏地看出几分贵气。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人藏着什么心思,但诚然将路给指对了。十三号啊十三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希望里面要成为我师父的人,也别让我失望!”
花焰曾向落居安他们打听,这十三号所住的是什么样的人。能力修为如何,脾气秉性又是如何?
可他们三人恍若未闻,只是将路告知清楚,便又继续含笑对弈。
花焰见他们不愿回答,也不强求结果,或许是对她心存戒备,那她就自己一探究竟,反正也不是难事。花焰思索之时,已将手伸入长袖中的乾坤袋,磨磨蹭蹭半天,终于在一堆杂乱的物件中找到一个硬块。
她郑重其事地将硬块捧在手心,在空青满怀期待地眼神中敲响了面前的大门。四周半里只有这一间屋子,所以这里寂静一片,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即使声响不大,也足以唤起屋内人的注意。
“如斯堂花焰奉卫立心之命,前来拜见。”
花焰告知自己的由来后,握紧硬块乖乖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便又重复敲了几次,没对敲一次,耐心便耗尽一分,直至耐心逐渐耗尽,花焰终于露出烦躁愠色,她明明听见屋内有人的动静,可显然屋内之人是故意对她置之不理。
“好啊,还没见面也能猜到我这未来师父脾气肯定不好,以后怕是要棘手了些......”花焰思索是继续等待,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踹开这烂木头直接闯进去,然后一把长剑抵在这未来师父颈间,看自己这徒弟,倒霉师父是收还是不收!
花焰想到最后已经提上一口气,可突然听到屋内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她眉梢一挑,心道:倒霉师父听到自己的闲言碎语,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
花焰退后两步走到大门中央,饶有兴趣地等着看未来师父是男是女,是何模样。她仔细听着脚步声不紧不慢,稳健淡然,一步两步,终于走到了门边,此时与自己仅一门之隔。
“师父?”
花焰声音刚落,屋内传来框框的声音,花焰听得满头黑线,满腔愤慨。
“你特意过来,是为了把拉上门栓?!!”
花焰袖子一撸,往后退了半米,空青眼神也跟着她走,不解道:“花焰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了想,破门而入还要赔一笔大门的钱,家里赚点银子也不容易,所以准备换个方式闯进去......”
花焰紧紧盯住那枚牌匾,顺势半跪下去,一只手撑住地面,小腿微微使劲,整个人轻盈地跳到空中,落在门匾上再借力一踩,成功跳进这家院子里,刚好落在了院子里的人的面前。
“这就是你来拜师的样子?”岑无妄低眸冷眼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花焰道。
屋外哐啷咚咚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空青隔这大门蓦地叫了一句:“花焰姐姐你把牌匾踩下来了,已经摔成两半了,这是不是也要赔钱呀?”
岑无妄闻言脸色更黑......
花焰:......
在岑无妄发作之前,花焰赫然起身,飞快的扫视了周围,确定这里只有岑无妄一人,却还是不死心问了句:“你一个人住这里?”
看岑无妄的反应,那张不习惯有太多表情的脸,此刻可谓是风起云涌,已然极尽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自然不可能再开口回答自己。
花焰虽然心有不甘,但眼下这里住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哪怕她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认清现实,便强硬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假模假样地走到岑无妄面前,道:“岑......哦不,师、师父?师父!”
带着试探性的两声师父让岑无妄脸上更加难看,花焰连忙伸直胳膊,掌心对着岑无妄,脸挪到一旁,故作自责道:“别,你先别生气......这门匾是被我弄坏了,我自知有愧,难辞其咎,也良心不安,我会留在这里,慢......”
“闭嘴。”岑无妄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道:“我不是你什么师父,也看不出你有什么良心,从这里滚出去!”
花焰被骂也置若罔闻,好像想到什么,猛然豁然开朗,道:“我怎么把这个信物忘了!?岑......哦不,是师父!怪不得你不愿搭理我,待我把信物给你看,你便知是何情况了!”
花焰伸出一只手,献宝似的缓缓张开掌心,献出她握了半天的硬块,满怀期待地盯着岑无妄的表情。
“你怎么是这副表情?这有什么值得嫌弃的?楼阳生向来雕得就是这种小玩意,也没有哪里不对呀?他还说让我带着,你一看便知。”花焰难得心虚,倏地收回了手,看着掌心的木雕。
奇丑无比形容这个木雕有些单薄。
毕竟从每个切口来看,这位雕刻师傅的刀工是极好的,可架不住东西做得奇形怪状,眼睛鼻子不分家就算了,稀奇的五官偏偏还能表现出来神态,只是这神情很难评价,只能说让人一看,便想闭上双眼,将这个狗头的画面彻底从脑海里清出去!
花焰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其他原因,对这个木雕习以为常,自顾自道:“还是说你不喜欢狗头啊?可我只带了这个诶,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让楼阳生再给你雕一个?”
“既然你听命于什么楼阳生,有什么必要再来找旁人当师父?简直可笑,这里不欢迎你,滚!”岑无妄忍无可忍,瞪了她一眼,一挥手强风席过,猛地将双扇门撞开。可门口尚且站着形单影只的空青,她本是在低头拼着碎成几块的木匾,听到开门声期待地看了过去,没想到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她尚且没来的反应,发丝衣衫已经被吹得凌乱不堪。
“你怎么欺负小孩子呢!”花焰见空青被突如其来的风吹过后,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不由焦急道:“你不会把这孩子吹傻了吧!”
“我没有伤她。”岑无妄转过头漠然道。
花焰本准备飞奔出去,可电光火石间,她生怕是岑无妄骗她出门的手段,转手脱下腕上手串丢到门外,念珠绕上空青的腰肢,将她提了起来送到自己身边,念珠便安静地回到花焰手上。
花焰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认真感知许久,吐了口气道:“还好没事。”
“哪来的风啊?”空青打了个哆嗦,道:“好大的风!我感觉自己方才快被吹走了。”
空青说完一愣,转头看向门口,惊呼道:“门匾!门匾被吹飞走了!怎么办?这下可是彻底修不好了!”
“这可不是我干的。”花焰举起双手,一脸严肃的看向岑无妄,道:“你这可不能算到我头上,如今彻底没了,我想帮你修都无从下手,你说这怎么办呢?现在可好了,我和你都有责任了。”
岑无妄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那又如何,一块破木头而已。反而是你说要拜师,却先坏我安宁,又登堂入室,若不是看着今日我有事的份上,我就砍了你的头颅,提着它直接丢出无为关去。”
“要对我下这般狠手嘛......”花焰摸了摸脖子,没有像之前一样急着回嘴,默默弯腰抱起空青。
空青不解:“怎么了?”
看见花焰不断对自己使眼色,又咳嗽两声,小声在自己耳边道:“我们商量过的!”
空青蓦然心领神会起来,“哦”了一声后坚定的朝花焰点点头,然后脑袋朝左还是朝右,像个不倒翁般脑袋摇摆半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倒向了花焰的肩头,闭上眼晕了过去。
花焰连忙跳脚,提声惊呼:“好啊好啊,你堂堂无为关关主把小孩子吓昏过去了!这事你看怎么办吧?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都是为了见你一面,你要赶走诚心找你的我不说,可你怎么能忍心把舟车劳顿的孩子赶走呢!?”
花焰见软的说辞不行,这信物他又不认,那便决心用最后一招——讹人留下。
果然还是这种损人利己的招数,她用得比较顺手。
“这是怎么了,杀人分尸也不需要闹出那么大动静吧?”
十三号的门口不知何时围上了人,其中除了有花焰认识的落居安,还有一位貌美女子和粗布麻衣的男子。
女子身材妖娆,点着红唇,一双白皙又修长的腿,在鹅黄色的纱裙下若隐若现,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她裙下穿着一条浅金的丝绸底裤,当真是舒适与姿态都享受到了。
刚才说话的便是这位女子,她正微仰着头,在花焰和空青身上转了一圈,细长的柳叶眼含着一层雾气,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新来的就是这两位?”她说着便看了眼落居安,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不言而喻。
女子继续道:“确实与以往来的都与众不同。带着个凡人小孩来装可怜博同情,这方式新颖,是我说不准就心软了呢。可惜啊......可惜遇到岑无妄这么个铁石心肠,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小姑娘,若死在这里,尸身给我当花肥可好啊?”
女子朝花焰喊了一句,花焰一愣,随后道:“若有这天,你随便拿去用吧,切碎撒泥中都行,虽你开心!”
女子没料到她回应得如此痛快,甚至态度比她还要积极,不由看了落居安一眼,捂嘴轻笑道:“哟,这人我喜欢,是个有意思的。”
落居安不着痕迹道:“是啊,可我觉得还会有更有趣的发生......”
“牛誉山你觉得呢?”三娘手肘抵了抵旁边的男子,他身着粗布麻衣,身形高大健硕,仅大臂便快赶上普通男子大腿的厚度,面色黄中发青,浓眉大眼的模样,也不回话,只是一脸老实的盯着屋内的动静。
许是众人习惯他寡言少语,笑了笑重新端起看好戏的模样。
而屋内岑无妄听花焰所说,不禁皱眉:“你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怎么了?担心我拜师不成,一气之下将热血洒在无为关,脏了你的地方?”花焰挑着眉,笑道:“放心吧,我这人最惜命了,天下不会有任何事值得我以命来博的。方才不过假设而已,若人真死了,魂消神散,一个破身体本来就是要烂的,在烂之前还能被人记挂着用处,那是它的幸事,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徒生执念罢了。”
“胡言乱语。”岑无妄撇了她一眼,花焰总觉得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之间,只道:“说完就快些离开这里,莫要扰我。”
“好好好,那我先不拜师,让我留下歇歇总可以吧。”
“不行。”
花焰:......这人真的蛮油盐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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