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渐浓，月亮照在次卧的高低床，睿睿睡得早，徐元嘉把他抱到上铺，浩浩还捧着平板在下铺玩。
徐元嘉把窗帘拉上，灯关了，只留下房里的小夜灯，“浩浩，睡觉吧，十一点了。”
浩浩把平板给了徐元嘉，躺在床上问：“舅舅，我爸妈是不是要离婚了？”
徐元嘉坐在床边，不解问道：“你爸妈吵架了吗？”
浩浩说：“那倒没有，只是我爸好久没回家了，我妈呢，又成天惦记着找工作，两人十天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这不是离婚前奏么。”
徐元嘉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浩浩的头，解释说：“爸爸想开分店，工作忙了点，妈妈不是因为睿睿上小学了，才出去找工作么？”
“切——”浩浩嗤之以鼻说：“舅舅你这话只能唬住睿睿，我才不信。”
徐元嘉笑了笑，说：“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送你去上奥数课，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了。”
二
徐乐嘉凌晨七点才回，高跟鞋摆在鞋架上，徐元嘉披着小摊子睡在沙发上，听到声响就醒了。
“我先去洗个澡。”徐乐嘉一脸的疲惫，吊着精神说道：“洗完，我再找你算账。”
徐元嘉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徐乐嘉去了主卧，他到公卫里头梳洗。
打仗这种事，吹响了号角那一刻是懵的，但上了战场就没有退的可能。
他昨晚和罗毅说过，他绝对不会放弃。
徐乐嘉洗澡快，换了套睡衣，头发还是湿着的，她拿着毛巾擦头发，坐到了沙发上：“徐元嘉，你搞完没有？”
她以为徐元嘉在浴室磨蹭，结果徐元嘉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小碟子，上面放着刚从微波炉里叮出来的三明治。
“昨晚浩浩吵着要吃蛋糕。”徐元嘉把碟子放在茶几上，说：“我点了外卖，给你买了个培根鸡蛋三明治，饿了吧？”
徐乐嘉还真饿了，她拿起咬了一大口，嚼进肚子里才开口：“你和罗毅怎么回事，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
徐元嘉过了一晚上反倒冷静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感，他起身到冰箱给徐乐嘉拿牛奶：“你把三明治吃完，吃完你想知道什么，我答什么。”
冰箱里常年备着鲜牛奶，徐元嘉拿了一小瓶放在徐乐嘉面前，后者打开，一口喝了一大半。
“第一个问题，你和罗毅是真的？”徐乐嘉问。
徐元嘉说：“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徐乐嘉表情凝固，像是吃了一颗苍蝇，徐元嘉这么坦白，她倒有点没招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呢。”
徐元嘉自嘲一笑：“你没看到我当然不会承认，草莓印都这么打眼了，还否认什么？”
徐乐嘉两眼一黑，骂道：“老子一晚上都在惦记这个事，恨不得插个翅膀回来。”
她慢慢地把剩下的牛奶喝了，整个人呆呆地愣了会儿才继续问：“多久了？”
徐元嘉坐在椅子上说：“一个多月。”
“以前呢，有过其他....男朋友么？”
徐元嘉摇头：“没有，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徐乐嘉缓了口气说：“还好，时间不长。”
徐元嘉觉得这个“还好”是好在哪里，他望着时钟滴滴答答，这一个月经历的情绪起伏比他过去二十几经历的都多。
“元元.....”徐乐嘉斟酌着措辞：“以前你和罗毅形影不离的，姐知道。我听妈说过，罗毅对你好。以前高中的时候，你有个什么事儿，他比爸妈都着急。但你不能因为人家对你好，你就喜欢人家。你还小，没有谈过恋爱，男男女女的事情你还没开窍。”
“姐。”徐元嘉打断道：“爱情和友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徐乐嘉吃了一瘪，索性也懒得装耐心了，直接问：“他都在外面呆了八年，你跟他有什么感情？难道你之前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就和他有联系？”
徐元嘉说：“没有，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也在北京。”
“我想也是，你没那么大城府，瞒我这么久。”徐乐嘉呢喃说：“也对，你是一个多月前不住我这里的，我早该发现了.......”
徐元嘉忽然问道：“那是为什么你没察觉呢？”
徐乐嘉转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元嘉说：“姐，姐夫昨天没回，他有很多天没回了。”
“他工作忙。”
“只是工作忙么？”
“他是做生意没日没夜的很正常，餐厅要开到十二点，关了店还要查账查卫生，有时候就懒得跑回家了。”
“姐，他就在北京，开车也不过半个小时，他想回家随时都能回。”
徐乐嘉皱起眉头：“你想当然了。”
徐元嘉深吸一口气：“从过年你没回南城开始，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元宵节爸妈来，姐夫还勉强应付一下，可接下来几周我过来，我从没见过他。姐，是我想当然了吗？”
徐乐嘉反将一军道：“妈说得没错，你真是翅膀硬了，我说你，你反倒管起我。”
徐元嘉说：“姐———你是不是要和姐夫离婚了？”
徐乐嘉摸了摸鼻子，道：“没有，我的事你不要管。”
“是，你的事轮不到我管，那妈呢？”
徐乐嘉当即拍桌子：“徐元嘉，你什么意思？”
声响不小，徐元嘉立马望向次卧方向，等了会儿，里头一片安静。
徐元嘉转过头，接过徐乐嘉手里一直握着的空牛奶瓶，一字一句地问：“姐，他欺负你了吗？”
徐乐嘉手不自然地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她一直把徐元嘉当个小孩，可其实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徐元嘉褪去了婴儿肥，棱角变得分明，他的手也不再是胖乎乎的团子，手指修长白皙，他的目光保留了少年时的清澈，这是他唯一像个孩子的地方了。
“你长大了。”徐乐嘉轻轻叹气，“元元，婚姻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你让姐自己处理，你放心，我和刘坤不会离婚，他也没欺负我。”
后两句话，更像是哄小孩的语气，徐元嘉握着徐乐嘉的手：“姐，你说得对，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还有浩浩和睿睿。”
徐乐嘉欣慰一笑，说：“我们家的乖乖仔真是长大了。”
“还是把我当小孩。”徐元嘉叹气：“姐，你和姐夫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徐乐嘉松开手，望向天空，把眼泪憋了回去，这人一直扛着还好，一旦有人想帮忙，就容易泄气。徐元嘉擦了把眼泪，说：“元元，夫妻之间的事你不懂，也不知道管。哎——你放让我自己处理。”
“姐——”
徐乐嘉快速地打断了他，认真说道：“同样的，我也让你去处理你自己的事。”
徐元嘉困惑地皱起眉头：“这是一种.....交换么？”
“这是一种信任。”徐乐嘉停在这里，握紧了拳头，她陷入某种挣扎。
徐元嘉的事，可大可小，往大说是影响他一辈子的，往小说兴许就是年轻不懂事，胡闹一阵也许就过了。
夫妻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感情的事其他人也不好插手。
徐乐嘉思虑再三，最后说道：“我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我们各自处理好私事。”
徐元嘉惊诧不已，徐乐嘉没理会徐元嘉的反应，下定了决心，说道：“我离婚，闹到爸妈面前，会要他们半条命，你跟个男人谈恋爱，会要他们整条命。所以，这些事，就留在北京不到南城去。徐元嘉，我跟你说清楚，你记得了。我们俩的事儿到最后，我不会跟刘坤离婚，而你，也不可能去跟个男人在一起。”
“姐——”
“你记得了！”徐乐嘉不容置疑地吼道：“你不可能跟个男人在一起，别说爸妈，我都不能同意！”
“姐，我喜欢罗毅。”
徐乐嘉激动地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徐元嘉扶着额头，无奈地说：“徐乐嘉，我爱罗毅。”
“别跟我说什么爱不爱的！”徐乐嘉崩溃地压住自己内心想杀人的愤怒：“你爱他，我信，爱的死去活来的，命都能给人一样，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但徐元嘉，我告诉你，人的激情迟早要烧完，烧完了，情啊，爱啊，什么都不重要了。而我，就是让你在脑子被烧坏的时候，不让你做出什么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来。你记着了，我可以给你半年，一年，甚至两年，但你罗毅最后必须分！我徐乐嘉说的！你敢不分，我从我们家阳台上跳下去，你替我养儿子，你踩着你姐姐的尸体去爱去！！！”
徐乐嘉声嘶力竭地说完，胸口剧烈地抖动着，徐元嘉呆呆地看着他姐姐，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妈？”刘子浩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懵懂地问：“你和舅舅在吵架么？”
徐乐嘉立马转过身去，咬着自己的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徐元嘉只看到她抖动的肩膀。
“妈？”刘子浩又喊了一声。
徐乐嘉再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吵架，我和你舅舅吐槽昨晚上加班遇到的同事呢。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喽！”
徐元嘉看着徐乐嘉蹦蹦跳跳地朝着卧室门口走，如果不是看到她手背被咬出的牙印，徐元嘉几乎要相信徐乐嘉真的很开心了。
好多事情从徐元嘉的脑子里钻出来，他记得，徐乐嘉以前也是这么在家里笑的，他从没注意过她笑容背后的阴霾，原来一个人即使很难过也可以装得很开心。
徐乐嘉是个好演员，可徐元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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