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回头，望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夏柠。
夏柠走到了巫倩身前，盯着这个看起来异常虚弱的女人，再次开口问：“巫倩，你真的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在为你舅舅好？”
女人穿着不合身的云水袍，脸颊瘦削凹陷，但并不显得难看，甚至有些凄苦迷离的美。
她愣了愣，大约也是不想装了，凄厉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好，他们害死了我舅舅，现在我就是在给舅舅报仇！”
其余人都被想到，真正杀人的居然是她。
巫倩指着远处的巫瓦寨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随着她凄厉的声音，天空中的黑影越发凝实，众人见到那黑影的样子，惊愕不已，“斗姆元君？”
但很快，灵犀派众人就发现那只是有着斗姆元君形象的鬼影。
而此时，巫倩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之中。
“那些人，那些渣滓，他们该死！”
鬼影似乎与巫倩通情，也在痛苦的嘶吼，声音令许多山民纷纷捂着头痛苦惨叫。
灵犀派众人连忙结阵，护住了他们，而许青青也趁机摇动手中的铃铛，用铃声抵挡那鬼影的吼叫。
夏柠静静望着发狂的巫倩，目光落在那道黑影上，忽然轻叹一声，说：“巫倩，你若真的为你舅舅好，就不该再这样下去，他快撑不住了。”
“……”
巫倩愣住，“你说什么，我舅舅怎么会撑不住，有斗姆娘娘在，舅舅不会有事！”
可当触及到对面女人的目光时，她忽然慌了起来。
而此时的山民们也反应了过来，大概是见生命没了威胁，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还真是你个害人精，巫倩，你居然敢杀人？！”
“巫甲做错了什么，巫倩你竟然杀了他，你不得好死，你和你那舅舅都不得好死！”
“你忘记，你父母双亡吃不上饭时，是我们家一口一口省出来给你吃的，你居然恩将仇报，当初就该饿死你！”
巫倩听着那些刺耳的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放屁！”她瞪着那些人，眼眸通红充满恨意。
“你！”她目光盯着一个人，“你口口声声说，当初要不是你们，我就饿死了，哈哈哈，多可笑啊，要不是你们家贪婪，抢走我爹娘找到的灵药，又怕事情败露，便狠心推他们下悬崖，我怎么会成为孤儿，又何须用你们施恩！”
“……”那人被她看得面色发白，忍不住向后退去。
巫倩又指着另外一个女人，“还有你，你日日炫耀巫甲如何爱你，可你知道他夜夜摸上我的床欺负我，偏偏我告诉你，你还不信，你骂我骚|货，骂我贱|人，哈哈哈，到底是谁贱！”
那女人惊恐又愤怒，“那你也不能杀了他，他……那种事情也没让你少块肉，而且，也就一两次，后面他就没再去了。”
巫倩闻言，讽刺地笑了，“呵呵，原来你知道……那你知道后来他为什么不来了吗？那是因为我舅舅回来了，他不能再夜里来翻窗随意欺辱我了，可他多恶毒啊，为了能赶走舅舅，找人散播谣，造谣我和我舅舅有不论之情，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经历拔舌之刑，我拔了他的舌头，再喂他吃下去，看着他肠穿肚烂，哈哈哈！”
女人惊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男人的死因竟然是这样，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昏倒过去。
巫倩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疯癫的样子令所有人心中发虚。
因为，她说得，都是真的。
尘封多年的秘密被翻了出来，臭的、烂的，明明都知道是错的，可大家还是默许了事情的发展。
“你们却一个个鬼迷心窍，不信奉斗姆娘娘去信奉一个冒出来的山神，我舅舅为何会死，也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要把我献给山神，那是什么山神，那就是个邪祟怪物！”
她想到了舅舅凄惨的死状，捂住了头痛苦尖叫起来，怨恨地目光透过发丝投向夏柠。
“仙子，你说，他们该不该死，我该不该报仇！”
这个问题，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世间的恶，远不是对错黑白能概括。
“该。”
轻轻的一个字，巫倩停下了尖叫。
“他们犯了错，受到你的报复，这是因果循环。”夏柠语气平静地说着，穿过人群，缓缓向她走去，“可你抬头看一眼，你所谓的斗姆娘娘，真的是斗姆娘娘吗？”
巫倩愣愣地抬起头，空中，那道黑影逐渐变淡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她最熟悉的人……
“舅舅……”
一滴雨落在了脸颊，她大哭起来，冲着空中的黑影喊着，“舅舅，舅舅……”
黑影缓缓落地，走向了她，伸出手，“倩倩，过来。”
巫倩哭着笑着，冲着黑影扑去——
天空忽然落下大雨，雨幕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走远。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只看见巫倩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
清晨的露水喝起来甜滋滋的。
许青青咂咂嘴，用玉瓶收集了一些。
她捧着玉瓶，凑到了夏柠身边，“师姐，这露水可甜了，你尝尝~”
顾修瞥了她一眼，冷声道：“邪祟才除掉，你也不怕这露水脏。”
许青青反驳：“你都说除掉啦，那这露水怎么会脏，我都尝过了，没有祟气！”
“好啦，别斗嘴了。”夏柠接过了玉瓶。
顾修：我哪里是在和她斗嘴？
许青青翘起小下巴，蹭了蹭夏柠，“师姐，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是巫倩杀了那些人？”
昨天一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结束的太突然。
等到巫倩死后，他们一群人便离开了村子，将整个黑风山剩余的邪祟清理干净，直到现在，才能坐下歇歇。
谢瞻也看向了夏柠，很好奇她是如何发现的。
夏柠坐在一棵枯木上，鹅黄色的裙摆落在嫩绿的草叶上，像是开出的成片花朵，明亮而温暖。
她大约是拗不过师妹的撒娇，无奈笑了下，缓缓说道：“她身体里有一道鬼气，一直在保护着她……”
夏柠检查了巫倩的身体，发现巫倩明明身体那么虚弱，但仍能承受鬼气入体，便猜测她是难得的极阴体。
这也是为何那个山神会选她来当祭品的原因，极阴体对于任何鬼怪来说都是大补。
至于巫倩舅舅，大约是死后放心不下她，便留在她的身边守护着，估计没有向南几人的出现，巫倩也能被救出去。
先前夏柠猜测到了这些，便故意让巫倩带领他们去山神庙，后面又引来了山民围堵，才脱身出去山神庙印证自己的猜想。
当见到那团山精后，便清楚了，巫倩舅舅只怕现在魂魄已经支离破碎。
毕竟是一个新魂，哪怕由巫倩这样的体质滋养着，在跟山精斗法中，也受了重伤，而后面一次次帮巫倩复仇，更是在透支着自己最后的力量。
如果不是夏柠后面制止，只怕那斧头再挥一次，巫倩舅舅的魂魄便会灰飞烟灭。
许青青听着，有些说不出的难受：“都怪那些人，要不是他们贪婪，也不会把巫倩和她舅舅害成那样，也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他们怎么能那么坏，还造谣！”
是造谣吗？
夏柠淡淡望向远处的山林，阳光穿透落下的光柱，驱散了黑夜的阴暗，一切都显得那么光明美好。
她忽然转头看向谢瞻，对方有一双非常好的眼睛，若是女子有这双眼睛便是妩媚潋滟，而生在他脸上则成多了几分清正，令人不敢放肆之余，又不自觉心软了几分。
她笑眯眯地捧着玉瓶，柔声问：“谢公子要尝尝吗？”
谢瞻看了眼那玉瓶，摇了摇头。
夏柠：忘记他是鬼魂了，不能直接喝凡间的水。
一时间，她迅速将玉瓶收入袖子里，捏出一张灵符悄悄烧了丢入瓶中，摇晃一下后，又塞进了谢瞻手中，小声说：“谢公子，这下你能尝尝了。”
谢瞻：“……”
他低头看着小玉瓶，眉梢微挑，旋即送到唇边尝了一口。
嗯，确实很甜。
*
解决了黑风山的事情后，一行人便回到灵犀派。
“这次多亏夏师妹了。”
“客气客气。”
“夏师妹放心，这次历练值会取一半来给夏师妹。”
“那实在是太客气了。”
“夏师妹顾师弟告辞了，我们先回南峰了。”
北峰的三人望着向南五人离去，半晌，许青青嘟起了嘴，不开心道：“怎么我就不配出现吗，说了夏师妹顾师弟，怎么就唯独拉下我呀。”
顾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表达想法。
许青青：……可恶。
夏柠笑了下，“他也没提谢公子呀。”
许青青一听，觉得有被安慰到，看了看那边长身玉立的男子，向夏柠传音道：“师姐，你真要带着谢公子回北峰啊，要不要先让他钻进玉佩里，我怕师父发现了会生气哎。”
毕竟这带鬼回宗门，总感觉有点过于冒险。
夏柠：“没事，师父不会生气的，好啦，别操心这些，你先回去好好修炼，方才路上不是还吵着有感悟吗？”
许青青顿时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着谢瞻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修炼啦，谢公子再见~”
谢瞻：“许姑娘再见。”
等到许青青走后，夏柠看向了一直绷着脸的顾修，笑道：“三师弟，你是要去拜见师父吗？”
顾修：“嗯，这次遇到鬼修的事情，要跟师父说一下，先前向南他们在，有些东西没法细说，一开始跟那鬼修对上时，他好像……伤不了我，有些奇怪，师姐要跟我一起吗？”
夏柠摇头：“你先去吧，记得把事情详细的告诉师父。”
顾修：“？”
见他眼神错愕，夏柠眨了眨眼，“我养的花儿还没浇水，要先回去喂它们喝水，三师弟，再见。”
夏柠说完便招出了飞剑，令顾修想要再改口都不能了。
偏偏这时，身侧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过去，在踏上飞剑后，侧眸对着他微微一笑：“下次见，顾仙师。”
顾修：……
…
谢瞻低头望着男人沮丧又憋屈的脸，唇角勾了勾。
飞剑飞过一片竹林，最后停在了一处洞府前。
谢瞻看了眼门口的梨树，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满树梨花洁白无暇，花朵娇小的仿若根本经不起任何风雨，娇柔得惹人怜爱。
“是不是很漂亮。”
夏柠见他望着梨树出神，便走到树下，熟练地摘下一朵梨花，放在指尖轻轻一吹，梨花趁风而起，摇曳着花瓣飘到了他的身前。
“……”
谢瞻愣了一息，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接住了那朵梨花。
红衣的俊美男子，拈花而笑，到真是赏心悦目。
夏柠心中感慨，谢公子的美貌真是惊人，偏偏这样的他，居然是个在剧情里出场机会都没的边缘炮灰，莫名觉得有些可惜了。
“谢公子，它不仅花开的好看，果子也可甜了，等秋天，我们摘梨子吃。”
谢瞻抬眸望向她，花树下的女子莞尔一笑，竟如同花灵化形，令人心驰目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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