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很漂亮,你很厉害。”付令尘把画拿在手上,语气诚恳,没有吝啬夸奖。

信之得意地跺了跺脚,声音不大,却带着节奏感。

“好了我们该走了。信之,跟付医生再见。”

“再见,付医生。”信之挥手,语气规整清晰。

姜楷仪也朝付令尘点了点头,“再见,付医生。”

“再见。”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付令尘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那张画上。

螳螂和七星瓢虫画得极为细致,尤其是七星瓢虫,信之还画出了被遮挡的树叶部分。

阿斯伯格综合征。

付令尘若有所思地深呼吸,模仿能力很强,细节感惊人,但是字写得不好看,这孩子可能有读写障碍。

他拿上画,起身往小羽病房走去。小羽正伏在小桌板上,聚精会神地画画。

“小羽,付医生来了。”莫晓晓见他进门,起身打了个招呼。

小羽抬起头看着他,小嘴一瘪:“付医生,你来给我打针吗?”

“不是。”付令尘失笑,拿出信之的画展在她面前,“看看这个。”

小羽眼睛一亮:“螳螂!还有七星瓢虫!”

“付医生,是你画的吗?”

“不是,这是我收到的礼物。”付令尘指着“林信之”三个字,“是他画的。你认识吗?”

“林,林什么?”小羽摇摇头,又看向付令尘。

付令尘展着画:“林信之,这是林信之画的。”

“是信之哥哥画的!”小羽神采奕奕,兴奋地把小桌板上的油画棒拿起来,“这是信之哥哥送给我的!”

付令尘轻轻一笑,把手上的画递给她:“帮付医生做件事可以吗?把螳螂和七星瓢虫涂上颜色,再在下面写上你的名字。”

“好!”小羽连连点头,迫不及待挑起了颜色。

旁边莫晓晓看着女儿,目光温柔,见付令尘要走,忙喊住他:“付医生,请等一下。”

她看了一眼小羽,孩子开始涂色,没注意到这里,她走到付令尘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一期化疗要结束了,麻烦您帮我们看下后续治疗的方案和费用,我们好筹钱。”

付令尘眉头微微蹙了蹙,沉声道:“不用太担心,等评估之后再说。”

回到办公室,落在桌上的手机上有三个宋奇明的未接电话,付令尘看了一眼时间,是找他吃午饭。

他没回,打开网站开始搜索阿斯伯格综合征。

日子平稳得过头,信之对上学没什么执念,他并不关心每天跟他一起的同学,相比之下,网球课、画画课让他更开心。

孩子交给母亲带着,姜楷仪专心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有计划,等离婚手续办完,她就带信之离开。在这之前,工作得打理好,出国的安排也得妥善规划。

曹律师电话比想象来得快,离婚协议条款她跟林乔都谈妥了。

信之的抚养权归她,林乔有探视权。任何时候都可以探望,只要提前跟她约好就行。

姜楷仪把明细落在了实处,里面写到林乔可以带信之过夜,但不得超过两晚。

另外,如需带信之离开南城,必须要征得她的同意。

每月抚养费林乔需要向姜楷仪支付1.5万元,一直到信之十六周岁。

财产分割还是跟之前一样,玫瑰园归林乔,江与城归姜楷仪。至于朗园,姜楷仪要把林乔出的那部分房贷还给他,再额外补偿他五十万。

家庭没有共同债务,股票理财各归各。

总体来说财产分割比较顺当。

约好了下周二去登记离婚。

姜楷仪怕林乔忘记,头天晚上给他发了消息:“身份证和户口本原件,还有结婚证原件,别忘了。”

林乔盯着手机嗤笑。

“你这么怕我反悔?”他打了又删掉,锁了屏,拿起酒瓶又往嘴里送。

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原来应酬并不一定非要喝酒。

左手覆住眼睛,喉咙里的呵笑渐渐变了味,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把他的哭声席卷,吹得很远。

预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姜楷仪比林乔到得早,她在停车场等他。

她看见来办理结婚证的新人,穿着漂亮的衣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她不晓得当初黄璇来办理离婚证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结婚是为了幸福,离婚更是。

车窗被敲了两下,她对上林乔的眼睛,他微微缩了缩瞳孔,下巴上胡须刮得不是太干净。

她下了车,平静道:“走吧。”

进门登记了信息之后他们在等候区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林乔只是偏过头,一直看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却始终没回头,神情也未曾改变。

轮到他们了,姜楷仪把证件交给工作人员。

对方没问什么,邦邦盖上章:“拿好,上面是第二次正式办理的时间及要求,别弄丢了。”

姜楷仪点头,小心收起工作人员给的回执单,又把离婚协议书递过去:“您看一下。”

工作人员浏览了一遍,点头:“没什么问题,下次来再签字。”

今天一切顺利,如果更顺利的话,最早三十天后,她就能正式拿到离婚证了。

林乔依旧沉默,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走出民政局大门,姜楷仪径自往车上走。

“楷仪。”林乔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不早了,一起吃个饭吧。”

她脚步不停:“不用了。”

走出两步她才顿住,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了,别忘了后天下午信之网球课结束后去接他,你答应他的,要陪他吃饭。”

林乔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克制:“你呢?你来吗?”

姜楷仪哼笑了一声:“再说吧。”

引擎轰轰,姜楷仪的车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林乔没离开,他坐在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骨节泛白,久久未动。

这里到芳甸有些路程,姜楷仪将车停在家门口,却迟迟没有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泪,湿意让视线有些模糊。甚至不知道怎么就把车开到芳甸来了。

路上旁边车道有车不长眼,镜子都不看就强行并线,害得她急刹差点被追尾。惊魂未定的她气得直追了两条街,落下车窗,破口大骂。

涂画刚巧在家,并不知道她今天去登记离婚了。

姜楷仪抹着眼泪手机忽然响了,涂画让她下车抬头。

两个人隔空对视,涂画站在楼上问她:“躲墙边干嘛呢?”

是她嫂子。

她最爱的,也最爱她的嫂子。

“姐姐。”她哇哇哭,也不管自己是个三十来岁人了,也不管自己还站在路上。

“怎么了?”涂画拿着电话奔了出来,姜楷仪哆嗦着扎进她怀里:“今天我跟林乔去登记离婚了。”

涂画一怔,随即问:“怎么了?他又反悔了?”

“还是说了不好听的话?”

姜楷仪拼命摇头:“都不是,我就是难受。”

涂画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索性什么都不说,只一下又一下轻轻抚姜楷仪的背。

等她缓了一些,涂画才道:“回家洗把脸。下午还上班吗?如果不上班,咱们逛街去。”

姜楷仪摇摇头:“不上班,不想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一阵子,她整个人都有些低迷,连蔡一冰的阴阳怪气也没往心里去。

蔡小人无非还是那些话,说她工作不上心,不想方设法挖掘新客户。

她懒得搭理,她都准备离开了,还发展什么新客户?

整个人油盐不进,懒懒的,很多时候黄璇跟她讲话,她都没什么回应。

黄璇见她又走神了,干脆站起来拍她的桌子:“喂!”

“怎么回事,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事,睡眠不足,我犯困。”她惯会找借口敷衍。

黄璇大咧咧,并不往深处想,又继续跟她探讨新开的泰国餐厅。

正是前几天林乔带信之去的那一家。

那天她也去了,拗不过信之要求。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爸爸妈妈都在,爸爸妈妈一起陪他吃饭,带他去游乐场。

她跟林乔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林乔替她倒水,替她夹菜,太过客气,这样的待遇,她很多年都没有享受过了。

她有些恍惚,从前恋爱时,甚至追溯到没有信之的时候,他们确实是这般甜甜蜜蜜的。

她陷在回忆里,没听见林乔说话,直到林乔抬起手在她跟前挥了挥,人才回过神。

“你说什么?”

林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一定要带信之出国吗?他还这么小。”

姜楷仪放下筷子,正视他:“我是有这样的打算,国外对谱系孩子的照顾更成熟。那边有影子老师和专业的儿童心理医生。他们对信之这类孩子的教养更有经验。”

林乔沉默,过了半分钟才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很低:“我只是觉得......他太小了。你们走了,我想见你们就难了。”

姜楷仪思忖片刻,无法,随后回了一句:“再说吧。”

她生活恢复规律,多年未曾拥有过的、只属于自己的时间,让她有些不习惯。

信之由母亲照顾着,她则在工作之余,给自己报了个德语班,每周上四次课。

今天的课程是口语练习,老师用德语跟她打招呼,她认真回答:“Guten Abend。”

她发音不错,老师偶尔会停下来夸她几句。

她了解自己,这不是天赋,只是她下意识的习惯。

她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尽力做到最好。可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执拗了?

她不愿意妥协,走到如今,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

老师点了名,她立刻收敛心神,重新回归到课堂上。

下课天已黑,寒冬天冷,地下车库早早满了,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对面马路边。

她裹紧羽绒服,匆匆穿过街道,寒风吹在脸上,皮肤冻得发紧。

“楷仪?”

她闻声回头,对上季明运惊喜的眼神。

是涂画的妈妈。

“伯母?”她有些意外,“您怎么在这儿?”

季明运指了指身后:“跟朋友来看戏,刚刚就觉得像你,果然是你。”

她又介绍身边的人,姜楷仪礼貌地也喊“阿姨。”

季明运握住她的手:“哟,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说着又问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姜楷仪指了指对面的建筑:“我在这报了个德语班,过来上课的。”

不耽误她们看戏,又寒暄了两句便道了别。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叶小凤问季明运:“谁家姑娘啊?长得真不错。”

“我们家砚行的妹妹。”季明运一挑眉,笑道,“巧了,就在你们家老朱单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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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陈相心 /